锦瑟年华
文/咖啡与茶_
进了中文系的锦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仿佛是蝴蝶遇到了春天、松鼠遇见了榛果,她从此不用再像狗咬刺猬一样对那些数、理、化的题型无从下口了。这个专业没有一道与理科相关的题目,有的只是现代汉语、古代汉语、当代文学、写作课等,当然也还有令人味同嚼蜡的哲学马政经,不过,对她来说,只要没有理科,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和前十多年的寒窗苦读不同,她第一次自觉自发地爱上了学习。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图书馆的地板磨出一道地沟,把那些不务正业的闲书翻破读烂,也不会再有人来约束她了。
每天清晨,锦瑟早早地起来洗漱出门,夹着晨读和上课要用的书,步履轻快地出了门。她出门的时候,那群女孩子犹自沉浸在慵懒的睡梦中。她走在林荫小道上,马尾辫洒满了金色的阳光,白衬衫与蓝色的牛仔裤互相映衬,白得发出一道白月光,而蓝的显得愈发深沉,她的平底鞋林荫道上一片片踩碎枯黄焦脆的叶子,往教学楼翩然而去。
她一边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读大学英语,一边练站姿——像一根筷子一样笔直地站在花坛边,顺便把一条腿直直地架在一排篱笆上,以此拉直腿部线条——这是她自己发明读书锻炼两不误的好法子。
晨读结束后,她收拾好书本,随着陆续上课的人流朝教学楼走去。大学的课堂,上课的学生向来都不早,但是大一刚入学那阵子,也还是严阵以待的。她占了个靠前面的位置,再把手中的书摊开放在三个位子上,替舍友占掉三个位子。
她们那时候也不管不顾的,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整间教室坐得满满当当,课都上半节了,几个室友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姗姗而来,有时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黏稠的香味的热干面,几乎也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课,但还是要占个好位置。
不过,也无妨,锦瑟想,占个位置只是举手之劳,何况,她本来也要带那几本书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那幅不修边幅的悲惨模样无人知晓,直到她看到了流光溢彩的薇薇安。
锦瑟年华薇薇安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坐在第一排的锦绣,着实被惊艳了。微微安站在门口的一线阳光里,她蓬松的玉米小卷发上飞舞着几粒明媚的尘埃,那立体感十足的眉眼有一半在明处,一半是隐在暗处的,乍一看,很有一种西方油画的光影的效果和张扬的美感,将那些刚摆脱了题海、额头还保留着用脑过度的印迹的女生们映衬成了青黄不接的小树苗。
直到她走上讲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英文名,学生们才知道这位女神竟然他们的老师。锦瑟满怀期待地看着黑板,突然发现上面还有一两处没擦干净,她走上去,补擦了一把。
擦黑板是她的绝活,擦不离板,完了顺便将凹槽里的粉笔头一把掳走。整个过程十分流畅省时,竟没有激起半缕烟尘,她下去时,薇薇安便冲她的背影点了点头,赞许地笑了。
直到后来与教英语的薇薇安熟了之后,维维安才告诉她,她最初注意到锦瑟,就是因为她站在教学楼前读书。薇薇安坐着校车来到学校,总要早个一刻钟或者半个钟头来到教学楼,那个时候,教学楼门前空无一人。她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突然看到了一个旁若无人的女生,鹤立鸡群地站在花坛前。那更个场景让她联想到了自己考研前的那段“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的时光,她不由得从心里涌起一种熟悉之感。
锦绣听着薇薇安的描述,不禁回想起自己像一截稻草人一样架着腿在木桩上读书的样子,瞬间就红了脸。除了羞愧难当,还有一种从天而降的被认同的幸福感让她瞬间连耳朵和鼻尖都红得沁出油汗来!
就这样,她和原本处于对立的师生关系的薇薇安竟然成了朋友。当然,走得近也无不可,因为她从小到大,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老师,父母都曾是老师,她姐姐也曾经是老师,加之从小到大她住在学校,对于老师这个身份的人,简直有一种熟得不能再熟悉的轻慢和倦怠之感。
也就是因为这种倦怠之感,让她大言不惭地对母亲说:以后她死都不要当老师。说来也是,从初中开始,她就在节假日不断帮教小学语文的母亲批改作业,除了批改作业,还抄教案——当然只限于抄品德美术这种副科的教案。对于老师的清淡得恨不得飞出一只鸟的生活和话题,她觉得无聊透顶。于是,她在无意中发牢骚时对母亲说:我以后死都不要当老师。
这句话,被一辈子教书的母亲牢牢地记在心里,此后余生,尤其是她在社会上飘荡几年,最终竟然也费心费力地考了教育系统,步入母亲的后尘,而母亲已经退休在家,日里闲看着她忙进忙出,除了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倾囊相授,也见机就把这句话掏出来戳她一下,她于是对老师又有了第二个看法——小心眼、上纲上线。那样一点小事,母亲竟然放在心里磨了这么多年。
锦瑟年华
锦瑟和薇薇安熟了之后,她的世界,一下子增添了很不一样的色彩。
一大早,薇薇安给锦瑟打电话,说她今天起来的迟,随身只带着一包奥利奥饼干。“我发现东门第二家铺子的小笼包挺好吃的,长的像鼠标一样!”薇薇安用一副近乎撒娇的语气说。
锦瑟本来已经快走到教室了,她看一看手表,发现离上课还有半个多钟头,于是微笑着问她:我正好在这里吃早餐,给你带一份?
下课了,锦瑟收拾好书本,正要走,微微安也会走过来:“你不陪我了?”她像个孩子一样无辜地看着锦瑟,锦瑟于是又笑眯眯地留下来了,反正自己接下来也没有课,在教室里多呆呆看看书也没坏处。薇薇安接下来的课往往是重复的,轮回播放,锦瑟看着自己的书,总有几个熟悉的词汇打入她的耳朵,她不由得笑了,带着先人一步获知答案的小小满足。她们一起去吃食堂。二楼都是开小灶,且都实惠,十一块钱,买一大碗水煮鱼片,鲜滑的洁白的鱼片打着卷儿汪在一大盆红红的油里,两人把头埋进去苦吃,吃了一会,抬起头看看对方的鼻尖发梢都是油汗,脸颊红扑扑的,嘴唇辣得红红的,眼神也浸染得油亮亮的,不由得相视而笑!
偶尔,微微安也纡尊降贵,去锦瑟她们宿舍,那几个女孩子都很热情,陪老师一起斗地主,又拿出她们的拿手好戏——算命。锦绣算了一卦,签文上写,她23岁将成婚——23岁啊!她还没有毕业呢!锦绣不主张算命,但她也不排斥,反正当成游戏吧!她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但是薇薇安却不愿意,她说,别算。
算一卦嘛!她们说。
她们以为她客气,又特意邀请了两次。但薇薇安脸上一下子失去了笑容:“别算命,我不喜欢算命!”
她们也就罢了,正好到了校车开走的时间,薇薇安起身便走了。她离去的背影带着三分的不乐意,倒是让锦绣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锦瑟第一次去薇薇安家里,那时薇薇安和她老公也是新婚燕尔,进门就是个吧台,用铁架子烧了个酒柜,摆着各种logo的红酒,家里既简约,又浪漫,是典型的地中海风格,锦绣毕竟只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穷学生,她对此很是神往。
薇薇安给她看照片,她发现薇薇安的照片没有本人美,她的美是流动的,像一阵风鼓过裙子留下的余味,也像红酒划过喉咙而口腔回荡的余韵,静止的图片哪里框得住她的灵魂!
她老公是博士生,也是英语系的,从照片上看,是典型的学院派形象,架着一幅厚厚的眼镜,色调很是素净,像TVB里的常年饰演警察的小生陈锦鸿。
锦瑟揶揄她:“你们吵架是用中文,还是英文?”后来,见到博士本人,清秀俊朗,书生气十足,她就不问了,那应该是个好脾气的谦谦君子吧!
博士和锦瑟偶尔也搭搭讪,薇薇安让锦瑟去给博士哥哥的女儿补习功课,就这样,锦瑟无意中走进了他们的生活。博士的父亲竟然是文学院的知名人士顾老爷子。顾老爷子在文学院的现代汉语专业是很有话语权的,他正在离校三里开外的公寓里闭门修炼,预备出一本《文学史论》。
傍晚时分,顾老太太、博士哥哥、薇薇安夫妇,加上锦瑟,总是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博士嫂嫂总是在厨房里做饭,等到顾老爷子回来了,他们才团团坐定,举起碗筷。顾老爷子坐在首席,举箸一看,开心道:耶,有麻婆豆腐!
锦瑟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幕,很有几分团圆的味道,她自己从懂事起,父亲是极少与他们同桌吃饭的,因此对别人家每日都会发生的寻常的围桌吃饭,都有这么深刻的印象。
顾老爷子偶尔也和锦瑟闲谈几句,毕竟是家里一个新鲜的面孔,再说,也算是文学系的徒孙。他聊起文学院的一些好玩的事,便高兴地停不下来,背着手,一步一度,大声吟诵:“我是桂子山庄的一抹新绿!”以少见的激情和气势。
晚间,微微安和博士告别时,锦瑟便一道跟了出去。看着薇薇安和博士琴瑟和谐地走在院子里,那画面煞是好看。
薇薇安突然说:“我有一件裙子,自己穿着有点紧,很适合锦瑟,要不你去试试?”博士饶有兴致地问:“是我送你的那件雪纺连衣裙吗?那件锦瑟穿着应该不错,她长得又高又瘦!”
“不是啊!是我自己买的。”微微安迟疑了一下。
也难怪薇薇安说太紧,连锦瑟这样花骨朵一样的身材,穿着也才刚好一身,浅绿色的贴身的裙子,有点像朵茉莉。她紧张而难为情地站在微微安和博士面前,穿这么紧身的裙子暴露在一个年轻的异性面前,自觉是种冒犯。
微微安却极力夸赞:不错不错,真的很棒!你就拿去穿吧!
锦瑟年华
即使是女神级别的微微安,忽悠学生,也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下了课,学生们都很喜欢找薇薇安聊天,有时是问问题,有时也不仅仅限于问问题。薇薇安对于女生,是情感专家,对于男生,她是知心姐姐。锦瑟发现她非常善于倾听,很在意听对方表述的时态。倘若是正在进行式,微微安就会认真地给出自己的意见。倘若是现在完成式,她就只重点阐述这件事的好处。锦瑟听了一段时间,也就发现了其中一些迂回的奥妙。
难怪,她这么受那些学生的欢迎。在学生们眼中,薇薇安是个很开明、智慧型的老师。
微微安告诉她:有的人适合一起学习,有的人适合一起玩乐,还有的人适合一起合作。然而当年的锦瑟像一截木头一样,被长袖善舞的薇薇安拉过来,拉过去。如果真像薇薇安这样分类的话,她一直不明白对方看中了自己什么优点,何以要对她这个一穷二白的学生倾情相授。
薇薇安带她去一个女性朋友家,她们招呼她吃着西瓜,便起身去了里间,她们仿佛聊了很久,锦瑟看了一会儿墙上的照片,又和那家的孩子随意聊聊天,她看到门口的桌面上一本书,拿起来好像是一本《知音》,便拿起来慢慢地翻着,她在陌生人面前有着出奇的自律。那是个什么类型的朋友呢?是共事业?还是家庭私房话?锦瑟不禁想起她的理论。幸好,她们聊了一会儿,也就出来了。
那时候,系里有个男生,锦瑟和系里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他们一起上综合课,也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晚自习后,也在女生宿舍前的小操场里溜达几圈。
薇薇安上课时,从两人的眼底眉梢就有些觉察。她对锦瑟说,以前她是专科生的时候,别人给她介绍的朋友都是司机啊!当兵的啊!后来她是研究生,人家介绍给她的就比较高大上了,什么老板啊!企业负责人啊!
锦瑟有些羞愧。她本来也是本着大学是恋爱的最后一片处女地来对待的,尚且是处于进一步退三步的状态,被薇薇安挑明之后,便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说到底,她还是更向往自由自在的天空。
那你为什么选个同行呢?锦绣有些好奇。
“他很老实吧!挺有安全感的。”薇薇安边说边思索。
薇薇安有几次留她去帮她改作业,改作业之殇,是每个老师说不出的痛。而给老师改作业,这是锦瑟从小练就的绝活,何止改作业,锦瑟连帮老师备课、上课的事都不在话下。所以她很高兴地应承了,何况对方是令人难以抗拒的薇薇安,微微安这一科上,很多学生都写不出作文,就公然在卷子上写情书。中英文结合,一是表白,一是向老师求情,写给薇薇安的情书最多,锦瑟改卷子时,经常读给她听,这便是改试卷的乐趣了。
当然薇薇安对她,也是百般敷衍。她借给她几本考研用的工具书,又把自己的研究生宿舍让给她住——这在师生之间,已经是史无前例了。有几次,她们逛的迟了,索性就跟去她家住了。
她第一次去投宿,心里有说不出的忐忑。洗过澡后,换上老师的睡裙,觉得哪里都不是很方便。上面透,下面露。她躲在洗澡间里迟迟不敢出去。在里面吹了头发,又慢慢把自己的内衣洗了,拿个吹风机吹干,这么左折腾、右折腾,只顾挪腾,终于,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才悄悄打开门,闪电般地回睡房了。
第二天,她早早起了床,没想到薇薇安在厨房,她老公已经坐在饭厅里了,锦瑟蓬松着头发,穿着薇薇安给的裙子,她老公抬头看了一眼,光是说了一句:锦瑟穿你的衣服,也蛮好看的!
锦瑟马上发现裙子真的太短了,真是哪里都遮掩不住,她低着头红着脸往洗手间去了,还是穿回昨天的衣服好了!
饭后,三人一起在校园里走着,也是一路繁华盛开,正有蜻蜓立上头,微微安提议,照张相吧!于是,微微安在中间,三个人照了一张。那张照片迟迟没有洗出来,锦瑟以为她忘记了。直到有一次,她们聊天才又说起来,微微安轻微地皱着眉头说:你穿牛仔裤不太好看,不太淑女!
不太淑女?
锦瑟独自琢磨了很久,也不过是平常的牛仔裤,并不是什么热裤、紧身裤之内的。不过,和老师关系这么近,对她来说,说起来也还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所以她也就时时处处留了心,尽量在她面前时不穿,尤其是见到她们两口子时,她裹着一条长裙,长齐脚踝,外面套一件宽大的墨绿色外套,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线条感。
薇薇安在小区南门口发现了一间服装店,里面的衣服,用心还是可以淘出几件好的,还有一家洗剪吹,烫出的发型也还是不错的,她自己享用了觉得好,也就会向朋友极力推荐。锦瑟跟着逛了几次,偶尔也买一两件衣服,也做一次头发———不然,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毕竟是穷学生,吃穿用度都是从爸妈手上拿钱,她们可没有给她预留交际的费用,主要是没这个实力。所以锦瑟的消费能力也有限,就是这么偶尔为之,她也相当吃紧了,只好私下里节衣缩食。
节衣缩食的情况,她一般都不希望被人看见,尤其是被薇薇安看见。有一段时间,她是一下课就急急地走了,生怕听到薇薇安的那句:你不陪我了?
锦瑟年华直到那日薇薇安特意打电话来宿舍。既然老师的电话都打到宿舍了,那她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应微微安的请求,穿着她送自己的紧身绿裙子。
再由薇薇安带着自己去“发源地”做了一次头发,做完头发,薇薇安又让小妹给锦瑟细细地化了妆,谈笑间,一个明媚皓齿的大姑娘就出现了,镜子里头的人一头大波浪卷发批在肩上,一身修长而明媚的绿衣,既有几分风情,又有几分清纯,有点像章子怡饰演的茉莉,倒不像锦瑟自己。
一辆黑色的奔驰稳稳地停下,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戴着一副墨镜,打开窗户,露出一张不动声色的脸,招呼她们上车。车子驶向港口,是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一路上,锦瑟都没有说什么话,好在她们也没有打算她说什么。锦瑟从薇薇安与墨镜男的对话中,知道了他叫慕容,他们似乎曾经相处过,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考了研究生,并且有了一个博士生男朋友。
锦瑟在一种似听非听的氛围里,逐渐产生了一些疑问。
关于慕容的疑问,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吧,那他们相处时,他是什么状态呢?
今日之下,双方又是抱着什么宗旨呢?尤其是,还带着个夹生的她。
但她无法向薇薇安求证,她看上去和博士老公那样恩爱,每天晚饭必定等着震山太岁一样的公公回家,再全家团团围坐一起吃饭,餐后,他们聊聊天,喝杯茶,薇薇安把吃剩的米饭打包带回家去,打算第二天早晨吃蛋炒饭。锦瑟也吃过她炒的饭,炒饭限量供应,每个人面前只有小半碗,外加一小碟辣椒酱,她说,那叫美人剁椒。
有几次,薇薇安也不避讳,让博士躺在她的怀里,帮他敷面膜。那时候,锦瑟看着他们俩在一起的身影,真是,郎情妾意。她在意念中朝那个画面伸出手去,还没碰到,就明明灭灭了。
席间,慕容点了海鲜,又替她俩点了一瓶红酒,锦瑟从没喝过红酒,她看着慕容醒好酒,慢慢地注入高脚杯,鲜红的血液带着诱惑的气息在杯中暧昧地晃动,如席间的男人的眼神。
饭后,车子将她和薇薇安送回去,微微安先下了车。
锦瑟在微微安的劝解下,喝了两杯酒,便有点不胜酒力。她脸颊红红的,动作有些恍惚,神志却还清醒。她在后排,时间长了便自觉有点撑不住,整个身子松懈下来,斜斜地靠在座位上,一时间只觉得头发在飞扬,眼神也管不住地往外溢,她的身体里就像有个小人在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要挣脱出那紧紧贴着自己的衣裙。锦瑟大声喊:停车!
车子猛地停下来,锦瑟赶紧打开车门,蹲在路边。慕容把车熄了火,给她送了一瓶水过来,看着她颤抖不已的身体,便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打几下、又来回拍打几下……
锦瑟年华
薇薇安对她说,如果她想去学校,可以让慕容帮忙,帮她找一所学校,先代课。如果她想去上班,也可以去慕容那个公司实习。
醒过来的锦瑟只想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她其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竭力不去想他们的事情。
锦绣突然想起一个听来的观点:穷人倾其所有和富人交朋友,到最后,倾家荡产的还是穷人。
难怪薇薇安不喜欢算命呢!她有点明白了。
她发现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是有些云山雾罩的,有的地方咋看上去,也是花团锦簇,四平八稳的,谁知一脚踏上去,竟也会踏空。
她下定决心努力读书,也去参加一些考证的培训班,什么教师资格证,秘书证,编辑证,心理师证,学校的时间和机会都多如牛毛,只要你愿意。考过统考之后,她们就不怎么见面了。薇薇安只找过她一两次,锦瑟又托同学把书本和研究生宿舍的钥匙还给了她———迟早都是要还的。她们之间逐渐就不大来往了。
女人之间的感情,也真的是很怪的,前一段时间两个人还是形影不离的,似要今生今世的样子,也不过短短几日,就各自丢开手了。
毕业的时候,锦瑟去了江南,在那个诗情画意的城市浸染了一段时间,她就打算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定居于此了。过了几个月,她回学校考最后一个证,也特意联系了薇薇安,送给她一条橙绿相间的丝绸睡衣。
薇薇安去了另外一所大学的教务处,锦瑟看她很热情地向办公室里的前辈王老师请教一些调课的细节,又帮王老师翻译了两瓶安利纽崔莱营养嚼片,两个人彼此敷衍得蜜里调油。下半时,王老师热情地送给薇薇安一个有一两块烂疤的苹果。薇薇安非常高兴地接受了,她慎重地把苹果放在包里,然后请锦瑟去艳阳天吃饭。
两人女人,半年不见,也还是积累了一席话要聊,两人把学校里那些熟人熟事都聊遍了,末了,薇薇安终于提到了慕容,说他最近很不高兴,他夫人生了个女儿。
他们果然还有联系,锦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