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

2018-08-26  本文已影响71人  无趣爱有趣

本文节选自宋老头的回忆录。作者安徽来安县人,一九五三年参加工作、九七年退休。

一九三六年农历六月十八日,我出生在来安县广大圩小楼庄一个多子女的家庭,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排行老八(有一个哥哥早年去世了)。第二年冬天,我刚会呀呀学话,日本鬼子占领南京,大肆屠杀百姓,几十万人丧生,并开始向江北推进。我们家屋后就是相官集到乌衣街的大路,鬼子很容易就来到这里。老百姓除留个把人在家里看门,老老小小全部逃难去了。妈妈背着我逃到小卜亲戚家(这里交通不便)。三舅奶奶对妈妈说:“老娘子呀,你这么多儿女,还背着个累赘,还不如把他扔掉算了"。妈妈没有舍得。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老百姓生活相当艰苦,整日整夜提心吊胆,既怕鬼子,又防土匪强盗。逃难回后,晚上常把我们小孩送到圩里田头挖的地洞里过夜,大人躲在门前草堆里看门。

由于生活苦,卫生条件差,当我能记事的时候,全身都是疥疮。热天好些,冷天特别难受,衣服穿在身上,疥疮淌黄水沾在衣服上,脱不下来。晚脱早穿,都咬牙忍受疼痛。

我们的父亲没有读过一天书,知道没有文化的痛苦,很关心下一代读书识字,四个哥哥都读过私塾,能看书、看报、写信、记账。一九四四年春节后,我虚九岁,日本鬼子下乡骚扰的时候少了,社会比较稳定,父亲扛着凳子,送我到和尚庄吕守凯(吕祖珩伯父)家念书, 教室设在炕坊里,共有十几个学生、其中有吕家自己姐弟四人。 老师是西吴营那边人,姓李、是邻村大楼庄朱世秀家的亲戚,他在朱家吃饭、住宿。当时我还没有学名,第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我同他一路,在路上, 他说: “看你很和善的样子, 你就叫宋相和吧"! 我的名字就是这样定下来的。

下学期,学校的规模大些了,还挂了孙中山像、学“总理遗嘱",但时间不长就停办了。我转到和尚庄的学堂,在姜家稻场(打谷场)边上放农具的房子里上课, 老师是姜家老四,叫姜福祺,他很严厉,我有次犯点什么错,还被他打过板子。大约上一个学期,学堂又不办了,我又转到河对面的大半庄,在金荣华家去上学。 每天来去四次, 从我们家后面的沈家渡过河,每次都要叫人来撑船摆渡。天晴还好,阴雨天上下船坡陡路滑,穿双草编的麻窝子,实在难爬。金家隔壁有个老太(张如碧祖母)是我表大妈,她待我很好,下雨天给我换干鞋子穿,有时还留我吃中饭。过一段时间,学校扩大了,搬到河咀子村二姐家门口,起名叫“华澄小学"。学生多了,分成两个班,还增加两个老师,一个叫李长龙,是金荣华的内弟,另一个是从外地请来的。

一九四六年秋天发大水,广大圩在和尚庄和花庙子之间圩堤破了一个大缺口,全圩的房屋和庄稼全部淹掉了,人都住在露天圩堤上,耕牛无处放牧,大人把我和两条耕牛送到相官唐楼我大姐家,由我放养(当年我刚刚十周岁)。两个月后,洪水落了,青草长出来了,我和两条耕牛一起回到小楼庄,继续由我放牧,一学期的书也没有念成了。

第二年,在华澄小学勉强读了一年,学校又散伙了。这时,来河两岸不少学生赶到滁县西葛附近的薛家词堂去上学,那个学校规模不小,一到六年级都有,校长姓唐,与程连武(二姐的大儿子)的姑父唐石甫是家门弟兄,在国民党滁县党部里有官职。春节后,父亲牵着毛驴送我去上学,插班“五下”年级,下学期读“六上”。我学习成绩很好,每次考试排名在前面。快到放寒假的时候,学校正忙着盖新校舍,准备第二年办初中班。这时正赶上解放军大军南下,三界(嘉山县)那边的大炮声都能听到。一天傍晚,唐校长带着警卫,背着手枪到学校,安排停课,他和部分教师准备逃亡,第二天学生倦起行李回家了。

四九年春天,解放军正准备渡江,一个通讯班住在我们家, “黄河"、“长江”电话代号叫声不断。几个哥哥怕抓壮丁“填江",夜里偷着跑往浦口南京去了。我留在家里继续放起老牛。等到形势稳定下来,几个哥哥回来了,我和四哥一道去薛家祠堂找我带去的课桌,祠堂里什么也看不到了。这一年我一直在家里劳动,丢了牛绳就在自家开的油坊里烧锅打杂。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穿起冷冰冰的脏衣服进油坊烧锅,早饭后,牛下犁了,再去放牛。

一九五0年,吕祖珩要去五家圩朱老师家补习,我也随他一道去,两人住在祖珩大嫂的娘家,早饭后走一段路到朱老师家去听课。学习的内容是抄写《古文观止》,听老师讲解古文,一学期缴一石小麦学费。虽然只学了半年时间的功课,但对我来说,还是学到了不少语文知识。我的全部学业到此终止,在档案上填写学历“相当于初中",就是这样“赖"上去的。

从五家圩回来后,我们的大家庭分家了,再也没有读书的条件了。我分到了六、七亩地,三间草房,从此生活要自理了。当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农忙时学着干农活,勉强过日子。

吕祖珩去南京接着读高中,后来考上了清华大学,他一直在西北工作到退休,是国内水电届的知名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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