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火焚身
欲火焚身
一
天色渐渐暗下来，吃了晚饭，丁香早早给双胞胎儿子洗了澡，想哄他们快点睡下。康康和乐乐一如往常，给他们讲了两个故事，还不肯躺倒睡觉。丁香的耐心被磨蚀完了，烦躁地扬起手，朝着他们的小屁股揍了两巴掌，过了一会儿，两个孩子终于挂着泪睡着了。
进浴室前，丁香又看了一下手机里梁霄的短信:宝贝，10:30来！
她的心都飞出去了。无奈时间还早，这时候出去，万一被熟人看到，不得嚼舌根？一旦传播出去，名声扫地不说，公婆也得翻脸，老公不得杀了她？
丁香从衣架上拿下昨天刚买的粉色蕾丝内衣，进了浴室。她一件件除去衣裙，浴室里宽大镜子里，映出她那依旧洁白紧致的肌肤和娇艳的容颜。她扬手取掉发圈，如瀑的栗色头发，轻轻弹跳一下，舒展开去，缓缓垂到腰际。她很满意地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闪身轻快地踏进浴缸。
温热的水瞬间包围住她的身体，头发慢慢浸湿，柔柔地在水里飘散。
淡淡水雾升腾着，她轻轻闭着眼，脑海里浮现出梁霄那棱角分明的脸和矫健的身体。
为什么会爱上梁霄呢？
因为偿还他多年前的暗恋，还是她对现实枯燥生活的反叛，还是她需要心灵和身体的慰藉？也许，都有，说不清，也道不明，反正有了他，她觉得生活有了滋味，天空多了道色彩。
初中那时候，她相貌出众，是很多男孩子追求的目标。她坐在梁霄的前面，每到下课时，她被男孩子们众星捧月似的围住搭讪。
第一次床笫之欢时，梁霄说:“我那时最讨厌围着你献殷勤的人，看你和他们有说有笑的，我很生气！”他边说，边解恨似的，使劲捏她住她的脸，猛亲她的唇。
丁香闻言很惊诧。那时梁霄成绩数一数二的，不苟言笑，总是冷冷的，不屑一顾的样子。丁香觉得他太骄傲，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的样子。
“知道吗？那时候我最想做的事，不是和你做爱，而是能摸一摸你的披肩长发。我对天发誓，仅此而已！”他把她的头发抽出一缕，绕在指间把玩，又放在唇间轻吻。
丁香叹息一声:唉，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如果那时候说出来，何至于现在偷偷摸摸地，像是在偷走别人的幸福。
二
可是，如果当初真的说出来，他们会修成正果吗？
梁霄那时家里很穷。从乡下来城里读书的农村娃，大多出自贫寒之家。
丁香的爹娘是城关镇的本地人，把女儿往城里嫁才是正道，断然不会同意下嫁给乡下人。
她嫁给孙武扬，很大程度上是爹娘的一手操控。
爹说，武扬是独生子，将来拆迁 ，就他家祖上的房产，不得补几百万呀！听爹的，将来不会受穷。
娘说，武扬长得一副老实模样，将来不会让你吃亏。
丁香原本没什么主见的，觉得爹娘的话十分有道理，况且，那时她也没什么死活都要嫁的人。孙武扬虽然笨嘴拙舌，模样还算周正。他父母开一家中型超市，家境殷实，三个姐姐也已经出嫁。
婚后这几年，正如爹娘预见，丁香深得婆家人喜欢，尤其是生了双胞胎儿子之后，奶粉钱，上幼儿园的学费婆婆全包了。
可是，丁香最大的心病就是老公孙武扬。家里的超市他不肯守着，嫌赚钱少又熬时间。让他在家带孩子，嫌孩子哭闹烦心。去年跑去广州，说去和朋友开玩具厂，投资了10万，半年不到折本跑回来了。
丁香渐渐发现，老公其实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巨婴。整个家吃穿用度全靠公婆支撑。
丁香很懊恼，怎么嫁了个废人？以后路还长着呢，老人也会老，会病，会离开人世，怎能长期依靠呢？
她很生气，天天逼着孙武扬出去打工。孙武扬为了躲避丁香唠叨和吵闹，年后去了河南他二舅的木材厂打工学艺，信誓旦旦地表率，将来学成回老家办个木材厂。
三
都说距离产生美。丁香也觉如此——眼不见，心不烦。没了老公在身边，她觉得吃得香，睡得着。
老公对于丁香的约束和唠叨，也早就反感了，十天半月不打电话很正常的事儿。即使打电话，也是三言两语敷衍。
夫妻俩原本没有感情基础，婚后隔阂越来越深。心远了，情自然更淡了。
看着孩子朝前过吧，丁香懒得改变什么。好在两个孩子健壮结实，生龙活虎似的，只是今年春天，咳嗽得有点严重，拖得有点久。
丁香听人介绍附近刚开了一家诊所，治疗效果好，收费又便宜，便带孩子过去看看。
诊所不大，不过100平方，却规整得井井有条。玻璃隔间坐着一个穿白色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
丁香带着孩子们进去时，他从厚厚的医学书上抬起头，剑眉大眼，颏上的一粒黑痣。
好像在哪里见过，丁香脑海里翻腾着浪花，就是想不起来。
医生戴听诊器，仔细查看孩子病情，哗哗在处方上开药。完毕，嘱丁香缴费做雾化。
丁香看着处方下的签名——梁霄。
梁霄？
她回头看过去，发现梁霄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四目对视，灵光闪烁。
“你是梁霄？是不是曾在西城中学上过？”丁香红着脸，冒着和医生套近乎的嫌疑。
“是的。请问，你是——？”梁霄目光在镜片后闪烁不定。
“我是丁香啊！”丁香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那个大男孩的影子，“嗨，没想到真的是你！”
“丁香？哦 ，想起来啦！丁香，我们班花。从毕业到现在，都快9年了吧。我差点不敢认你。”梁霄放下手里把玩着的钢笔，站了起来。
“认不出来也正常，你现在是医生，我混成了家庭主妇。”丁香努力笑着，缓解内心的尴尬，“老啦！”
“二三十岁，就敢说老，还让我们这些老太太怎么活？”一个老太太，牵着孙女走进诊所，不明就里，却快言快语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您先忙，等一下再聊。”丁香收回惊羡的目光，带着孩子，去收银台缴费。
四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孩子何尝不是呢？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男孩，经过岁月的雕刻，慢慢褪去青涩，变成一个伟岸自信，优雅成熟的男人。
在丁香的眼里，梁霄就是这样的男人。
初中那会儿，他不过是成绩出众，相貌在一堆男孩中，只是平平而已。
如今的梁霄，样貌和言谈透着成熟男人气息，连身高超出了丁香的想象。
丁香一边陪着孩子做雾化，一边时不时看着在诊室忙碌的梁霄。
许多往事浮上心头。
丁香数学差。一次数学期中考试，眼看快要交卷了，后面还有两道题，每题10分，她急得快哭了，却不敢按考前约定，回头看梁霄的答案。忽然，梁霄轻轻咳一下，递过来一支钢笔。
监控老师走过来问:“怎么了？”
梁霄答:丁香钢笔掉我桌子下了，我给她捡起来。
监考老师点点头 ，走开了。
丁香看着手里的钢笔，心想，这不是我的呀。正纳闷，梁霄捅了捅他的后背。
她心念一动，打开笔帽，没有笔芯，却是圆柱体的纸卷纸。在桌洞里悄悄展开，原来是答案。
想起往事，丁香不由得嘴角上扬，暗自笑了。
那时候，为什么没好好学习呢？一天天浑浑噩噩的，混个初中毕业了事。
孩子做了五次雾化，又开了消炎药，终于彻底好了。
期间，丁香和梁霄加了微信，两人时不时聊聊。一开始聊同学，慢慢的，聊家庭，聊心事，在对方心里的分量逐渐加重。
五
躺着浴缸里发呆的时候，水温渐渐凉了，丁香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加了点热水，开始洗又爱又恨的长发。长发洗起来很费力费时，每次洗吹，都要半小时以上，但她舍不得剪掉。
涂上护发素，她把头发盘起来，带好浴帽。用沐浴乳仔细洗好身体，冲洗干净，边擦边走出浴缸。站在洗手池前，她看到自己绯红的脸颊，竟有少女的苹果肌和娇媚。
据说爱情有美容养颜功效，果然不错。
她在全身涂上润肤油，按摩至吸收。看着傲人挺拔的双乳，纤细的腰身 ，她非常满意地原地转了一圈，开始穿蕾丝胸衣和内裤。自从和梁霄好上，她特别在意穿衣品味，连闺蜜都惊讶地说，她生了娃更有女人味了，审美水平提高了几个档次。
收拾停当，她披上浴巾，冲洗头发。虽然最近两年掉头发，但发量不见少，大概是长出来很多新发的。她喜欢上个月染的栗色头发，因为涂了护发素，又滋润了很久，所有，头发特别顺滑，散发出洗发水的幽香。
冲洗了两次，她用干发巾擦过，仍然有些潮湿。担心弄湿了裙子，她从墙上摘下吹风机，吹了两分钟，终于干了大半。
丁香走出浴室，看看墙上的挂钟，10点5分。她抚了抚激动跳跃的心脏，还早，不晚。
她安心走进浴室，描一个淡淡的眉，涂了橘色口红。她原本皮肤细腻白皙，白天出门才涂一层防晒霜。对着镜子看了看，典雅大方，白色的裙子也非常适合她。
白色太扎眼了，容易被人注意到。想了想，丁香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借着客厅里的灯光，她看见孩子们正在酣睡 。从衣橱里取出了黑色镂空长裙，她轻轻退出卧室，关上门来到客厅。
换上黑色裙子，喷了一点香水之后，头发梢还是湿湿的，贴着衣服了。丁香又一次打开电吹风，把发尾的水分吹干后，才走出了浴室。
时间又过去十多分钟，丁香拿起手机，用钥匙把门锁死，然后背上小包就下了楼。浴室里，电吹风仍在呜呜地吹着。
丁香骑上电动车，一路飘香，不过七八分钟，她就赶到三条马路之隔的利民小区。
六
这是梁霄提供的地方。
梁霄的表哥一家，现在都去了天津，只有过年才回来住。她和梁霄的第一次约会就是这栋房子里。那天夜晚临走时，梁霄递给她一把钥匙，嘱咐她收好。
昏暗的路灯在弯弯曲曲的小路旁，散发着一个个朦胧的光圈。静谧的小区花园里，虫鸣唧唧，花香淡淡飘散。春夜如此美好，丁香脚步轻快地走进旁边的8栋一单元。
上了5楼，掏出钥匙刚打开，丁香就被一双手拖进房内。她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梁霄用力拥在怀里狠狠地吻住。
等他的热情稍减，才喘着气推开他:“今天这么猴急，快被你吸干了，透不过气来啦！”
“是你迟到了两分钟！”梁霄拥着她，向卧室里走，“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听听，我的心等你等得都碎成两半了！”
丁香倒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嬉笑道:“你要怎样的赔偿？”
“陪我一夜，不许像个聊斋里的女鬼，半夜又不见了！”
丁香避而不答，翻身坐起，正色问道:“亲爱的，你今天怎么有机会脱身出来？被老婆甩了？”
“她带着孩子去厦门了。”梁霄把手伸进她裙子，不安分地在她肌肤上游走，“提她干啥，生了孩子就得了产后抑郁症。都一年多了，不让挨不让碰，我还抑郁了呢！”
丁香在梁霄的挑逗下，身体渐渐有了反应 ，她微微娇喘着，倒在梁霄的怀里。
“脱掉衣服。”梁霄迫不及待地说。
丁香闭着眼，扭着腰身撒娇:“你帮我脱吧，我好累啊！”
梁霄拧了一下她的脸:“等着，心肝宝贝，今天非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二人你侬我侬，如干柴恰逢烈火，久旱遇到甘霖，自然畅意非常。温柔缠绵之后，瘫软劳累，不知不觉共赴梦乡。
七
一觉醒来，丁香一看时间——4:24分，连忙推开睡意正浓的梁霄，翻身起床，穿上衣服，蹬上鞋子下楼去。
天空高远，星辰寥落。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新鲜的空气和凉爽的风迎面吹来，丁香从残留的朦胧睡意中慢慢清醒过来。
她加快电动车的速度，风驰电掣地往家里赶。
一股烟味焦胡味在空气里飘散，越靠近家的方向越浓烈。
谁家着火了？
丁香拐过街角，看到自己所在的楼栋有烟升腾。心脏失去节奏，突突突狂跳。
她进了小区，左拐，看到两辆消防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自家楼下。身着橘红色防护服的消防员正忙里忙外。十几个邻居正坐在楼下的马路石上。公公婆婆脸色惨白坐在树下的地上。
丁香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众人从晨光中，辨认出了丁香，立刻围拢过来。
“丁香，原来你没死！”
“怪不得大火灭了以后，没有找到你！”
“火？火！”丁香意识回来了，突然抓住其中一个人，连声问道:“我儿子呢？我儿子——”
她眼球不动了，直直得瞪着被烟熏黑的，依旧烟雾弥漫的窗口，想走上前去，却没了力气迈开腿，只声嘶力竭地叫喊:“康康，乐乐——”
众人低头无语。
公公婆婆相互搀扶着，从树下站起来，走到丁香面前。
婆婆一把揪住丁香顺滑的披肩长发，老泪纵横地质询:“失火的时候，你在哪呢？康康乐乐被火烧死了呀！”
丁香两行眼泪唰唰地流，声音却噎在嗓子里，盘旋不出来。
“我的娃儿们呀！可怜的娃儿，死无全尸呀！——”婆婆依在公公的肩膀上，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半夜三更跑出去，能干什么正经事儿？贱货！”一向和善老实的公公，狠狠甩给丁香一巴掌，踢上两脚。
丁香倒地，气血攻心，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欲火焚身
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