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九岁之前,奶奶经常把我打扮整齐后搬了板凳坐在家门口。
门口的巷子很窄,一上午过路的人没几个,偶尔有狗啊猫啊的经过,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好或者不好的印象。
下午奶奶哄我睡觉,醒来后老妈老爸姐姐回来,家才热闹了起来。
爷爷是张黑白照片,奶奶的哈气每天早晨在爷爷的脸上经过。每天早晨,奶奶的哈气都会在爷爷的脸上哈过,奶奶把照片和柜子上的一切擦得干净明亮,就开始打扮我,然后去大门口呆着,好像家里院子太窄小了,呆不下我们一样。
只有奶奶的铺盖可以常年放在炕上。土坯房的里面是没有窗台的,九格的木窗框漆成蓝色,最下层的三块玻璃是有蜗牛样条纹的玻璃,厚重结实,任我怎么拍打也不会碎裂。火炕漆的是黄色面,炕头上小面袋子里装有瓜子花生和大红枣,还有老妈的旱烟盒,偶尔那个可怕又烦人的黑色鸡毛掸子也会呆在炕上,我就是害怕这鸡毛掸子,它象有生命一样经常抖动着身体,好多双眼睛躲在黑亮黑亮的羽毛暗处窥视,却怎么也找不到,它就打着滚抖着睫毛瞄着你,这炕上有它没我,势不两立,恐惧地躲着对抗着它,直到离开老宅。
那时全家五口人,只有奶奶的铺盖是可以常年放在炕的上面。
仿佛从这灶台的窗口望到自己在炕上玩耍灶台前,有对奶奶、老爸、老妈、还有那个差点就当我哥哥的墩厚男孩的清晰记忆...
老爸会在熄火后的灰堆里埋些地瓜或土豆,大姐总会拨最好最软的部分给我吃。非常喜欢灶台上面的这面玻璃窗,在我的记忆中它很大。现在我仿佛能从这灶台的窗口望到自己在炕上玩耍的样子。
土坯房,手工木门有一次家里进贼了,右扇木门被端掉了,斜歪着敞一条三角缝隙,也就是那天我才注意到这两扇大门竟然没有一根钉,门的轴不也是木质的,所有的结构都相互镶嵌着,包括门闩,那木凹合理巧妙地结合很完美。只是这贼太可恶,破坏了它原有的完整。
喜欢坐在门内的台阶上玩,奶奶和老妈总是不让,只有老爸不管,偶尔还偷偷地陪我玩。老爸用这木门悄悄地给我夹过核桃。有一回我在这门坎下掏了个洞,这样趴在台阶上我的小手臂就能穿过门坎伸到外面去,我舞动着小手很是开心。后来下了大雨,我们的家被淹了...奶奶发怒了,责备老爸教坏了女儿。老爸仍然乐呵呵地跪给奶奶看,我则坐在奶奶身边和老爸挤眉弄眼。奶奶太老了,她看不见也顾不上我们爷俩的这些小动作,就只顾着教育儿子,儿子也乐于让老妈就这样不疼不痒地打着骂着...
老爸,我亲爱的老爸,我越是长大就越是不喜欢坏脾气的老爸,可老爸给予我的温暖感受越是经年越暖,此时有泪经过,和这泪一样暖的是老爸的温暖。
红木棺的温柔家的斜对面有一个仓房,专门放置这口红木棺材。它是奶奶的专属品。快九十岁的奶奶时常带我过去瞅瞅。奶奶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推开盖子,抱我上去,我能帮奶奶看看里面有没有遭虫子或者有没有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寄居。有了在里面蹦跳玩耍的机会,很开心,就总要求呆得久一些,奶奶也耐心地等。周围的邻居或小朋友都害怕我家的红木棺材,而我觉得这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九岁之后呢?
九岁之后,九十多岁的奶奶寿终正寝住进了那口红木棺材,被送到了柜子上照片中的爷爷的旁边。那以后每一年的中元节,老妈老爸都会带我去祭奠。我会在坟前悄悄地和奶奶说那些个心里话,比如吓人的鸡毛掸子,可怕的冬天,那窗花里面活灵活现的日本鬼子和狼狗之类的事。奶奶会说,丫头是个闷葫芦,也不会与人交流也不懂得表达,总是到了最后哭出来,人家还是不明白为的啥!
回忆是井心 孤独清澈明亮
学校,广场 ,江堤....那里有着我们的小时代.....
亲爱的过往...
亲爱的时间...
亲爱的人间...
亲爱的今夕..
亲爱的亲人、爱人、朋友。
奶奶说了
人活着不单单为自己,
更多时候是为了
仍然需要着我们存在的人。
现世因你而安好,
要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