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永恒--再论情境、意境与灵境
诗词都是有能量的,而能量就是一种人与物之间的关系与约定。人与人,人与物质之间有这一些关系:大多是在身境 :身能控物,天天身也被境质所干扰,我们注视深渊,深渊也在注视我。良好的有1、情境,心能恋物,无关而系,境心有距;2、意境,就是无距,心即为物,物我本一,心能转境。3、灵境,就是心即为心。物即为物,物我两忘,无关无系。
国外的人读中国的唐诗,总是一个的崩溃的表情,有人在国外,把“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翻译成德语在酒席上朗诵。那些德国人哈哈大笑,你们中国人真逗,这不就是客观事物吗?月亮就是照在松树间啊,清水就在石头上流过。这有什么稀奇,你们也拿过来做诗?
然而,这一些德国人难以理解的,是中国诗佛王维的意境:在写诗的那一刻,他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变成了明月,静静地映照在清冷的松枝上。他也变成的清泉,自在的流淌在石头上。
身境,是身能控物。德人的所说的客观事物,就是我们的身境,我们在自然之中所面对的是什么,我与那一个事物,就是甲与乙的关系。也可以说是有关而有系:或者说, 我们就是这一个事物的主人,我们总揽着一切,把握着一切。它只是我们的一件仆属之物。但是我们控制了它,它也在控制着我们。控制者也被物质所控制着。两者的生命似乎是焊接在一起,此消彼落。此亡而彼灭。
情境,就是心能恋物,这里心与物已经有一定距离,但是还有情感的联接。王国维说: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中国人是一个人情的社会,传统中国诗人,表现更多的是情境,是自己的在那一种场景与情形之下,自己的情绪波动,这里表面上讲物质,却是在描绘着自己的情绪状态。晏几道是写情境的高手:蝶恋花·千叶早梅夸百媚。笑面凌寒,内样妆先试。月脸冰肌香细腻。风流新称东君意。一捻年光春有味。江北江南,更有谁相比。横玉声中吹满地。好枝长恨无人寄。
苏轼也是写情境的大家、《卜算子·》蜀客到江南,长忆吴山好。吴蜀风流自古同,归去应须早。还与去年人,共藉西湖草。莫惜尊前仔细看,应是容颜老。《汉宫春》用一些明白的话,写内心的情境,清浅小溪如练,问玉堂何似,茅舍疏离?伤心故人去后,冷落新诗。微雪淡月,对江天、分付他谁。空自忆、清香未减,风流不在人知。
情境-一约即恋最有名的情境诗词:蒋捷 的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四种情境:少年在歌楼上,壮年在客船上,老年在僧庐下。同样是听雨,却完全不是一样的心绪,剪不断,理还乱。
念即约意境之中,心即为物,心即为境了,物也无情,从而人也无忧;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已经不带着什么多愁情感了,心回到自然之中,王维的诗多能够达到这一个境界:象“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是啊,这哪里是写花,分明是写他自己在山中,静静地开且落。
最有名的,是他这一首千古绝唱: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是啊,那一日他的内心,也是象这沾着小雨的轻尘,客舍边细细的柳枝一样,微风拂过,纤波涌起,瀫纹不惊。心平如镜。
一 念而不约而灵境之下,心即为心,物即为物,物我两忘了,一念即为永恒:陶渊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这一 种状态之中,他与南山已经是物我两忘的关系,见与不见,都无区分。南山永恒地在那里,他自己心灵也是永远地在那里,并不随着岁月而变化。只是见一刻,即为永恒。
是啊什么都会改变。身体会改变,情感也会改变,花与月也会改变,但是 我们用来观察事物那一双宁静之眼却从来没有改变,就象那河水在一直的流。我们观水,水也在观我,但是水与我两忘。
达到这一意境的,有芜湖的诗人张孝祥: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是啊,不知今夕何夕,又何必知道今夕何夕呢,物我两忘,物我两休。象这北斗与西江一样,万象为宾客,欲驻还留,从说还休。一瞬间即为永远。
人与永恒的约定,就是回到心灵之间,无关无系,陶渊明是与南山的相约,张孝祥与洞庭湖想约。人与人之间,大多还是谈论鸡毛蒜皮,难以达到这一种心灵与心灵的关系。有一次毛泽东主席少年时去他的好朋友家,两人谈天说地,也是欢天喜地。到吃饭的时候,老朋友还是大敬意,让仆人去买一点肉来,反复叮咛,主席顿时大怒,拂袖而去,后来再也不见此人了。骂了很多次:什么破人,见面还说买肉的事!!!他老人家与庐山之间,却是能够有如此之约。
人与人之间,苏轼与张怀民能够达到这一个境界。《承天寺夜游》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在这一个记忆之中,在历史的长河里,已经的几千年却没能 变化 ,所有看到这篇小文章的人,生命都会停留在无元丰六年十月12日的那的夜晚,月色如水,两个象孩子一样的人,在竹柏的月影之中穿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那一念,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