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雨欲来》（340）练总衙署
典吏就是未入流小官，一般五年役满就更换，比往常的白丁入籍府衙的门子要地位高一些，所谓白丁就是没有功名的平民。典吏好歹是后世的非副科级的办事员，在衙门里最低级的基层办事员，一般是有功名的秀才担任。
苟大同给王明分配的四个书吏，基本是童生担任的，所谓童生就是读过书没有考到功名的读书人，他们有一定的学识，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看着几个面黄肌瘦的书吏年纪都要比王明大不少，有的人已经步入中年。他们各个身上的长衫虽然穿得得体，但是能看出浆洗多次已经泛白了。
皱巴巴的粗布深蓝色的长衫，一双双破洞的布鞋是这些读书人最后的体面。虽然穿得贫寒，但六个人站得姿势颇为笔挺，就像是要把皱巴巴的长衫崩得如熨斗一样平实。
“你们都说说的自己的情况吧？”王明背着手一副训斥下人的模样，心平气和地说道。
“回禀大人！小的刘有贵，六合县人，今年三十有三，天启二年的秀才，进府衙当差有三年了！之前是在兵房里做是书办！”一个大约一米六八左右的瘦个子，高高的鼻梁，颧骨高耸，由于比较瘦弱的原因，脸显得蜡黄，嘴上留有八字须，站在六人中比较靠前的位置，出来拱手作揖谄媚的笑道。
王明看了他一眼，点头微笑不语。
后面分别是张德奎、顾英、李麻、程典和赵玮，张德奎是二十六岁，上元县人，秀才功名；顾英，二十九岁，江浦县人，李麻是高淳县人，程典和赵玮分别是二十四岁和三十二岁，一个是溧阳县人和江宁县人，除了刘有贵和张德奎是秀才身份的典吏外，其余四名书吏都是童生的身份。
如果把童生、秀才、举人、进士按照后世学历来编排。童生大约是高中学历的样子，秀才至少是九八五的本科学历，举人至少是名牌院校的硕士学位，进士则是博士后或者博导级别的。一场科举全国百万人过独木桥，每年能入得进士的也就三四百人，这种录取比例是极低的，比买彩票还难中。
六个府衙里的人基本都是来自于下面各县的，这六个以后要会成为王明练总衙署主要干事的人。王明以后有了自己的衙署就不能四处跑了，基本都是要衙门里当值了，如果经常外出不在班衙里会被人参上一本的，唉，当官就是这样无趣。
“大人，尊苟大人的吩咐让小的带您去咱们衙署去看看！”尖嘴猴腮的刘有贵谄媚的抱拳作揖笑道，显得十分有教养。
“好吧，你们带本官去看看！”王明欣然同意了刘有贵的说法。
六人立刻冲到了前面给王明带路，只有王铁柱背着六十多斤的麻袋紧跟着王明出了府衙。
走过府衙熟悉的前院，王明不自主地朝着三班衙役公房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叹，也不知道周碧茹最近怎么样了？
整个过程就停顿了一瞬间，王明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王铁柱的眼睛，王铁柱明白王明的心思，劝慰道：“老爷有空去爵爷府探视周爵爷的病情吧，毕竟您也答应过要去探视的！”
王明顿时就有些尴尬了，白了一眼身后的王铁柱，恶狠狠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去爵爷府探视的？”
“就上次啊，那周家两兄弟来咱们家里闹的时候，老爷送他们走的时候说等过几日去探望爵爷，您以这个由头就可以看到周姑娘的呀！”王铁柱提醒的王明道。
被人看穿心思的王明多少有些窘迫，他对王铁柱这么自以为是的直白关心有些受不了，只好恨铁不成钢的敷衍道：“嗯，知道了！”
城南靠西面的街上，这条街是玄武大街。
玄武大街按照四灵的方位设置的街道，青龙、玄武、朱雀、白虎等大街分布四个方向，这一条街道位置比较繁华，沿街有不少的商铺、茶馆、酒肆、布庄和果摊等，在这条街尾的尽头是赶集市场，城外的贩夫走卒，农民地里产的作物都会用独轮车或者挑担到这里来贩卖。
离集贸市场斜对角大约五百步左右就是练总衙署，练总衙署建得十分气派。沿着街边矗立着四柱三层的檐角牌坊，牌坊上写“练总衙署”四个鎏金苍劲有力的行书。牌坊后面有是一片空的广场，有不少商贩和果摊已经摆到了牌坊后面的一片空无的广场上来了，不时有百姓和商贩讨价还价声传过来，十分热络。
几个带路的文吏们如同狗腿子一般迅速地跑上前去，将这些商贩一阵驱赶，他们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喝道：“衙门重地，不得在此占地经营！不得在此喧哗！”
小贩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被书吏们一阵驱赶之后，生意都不做了，忙着卷起了布摊快速撤离了此处。
这个时代，人们的尊卑观念极强，能穿长衫的文人在社会上有比较高的地位的。即便几个有眼力见的狗腿子穿得破烂，口中喝出的威严也是让平常百姓不能小觑的存在。
王明没有阻止六个活宝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滑稽地驱赶着商贩，王明带着三个亲卫静静地打量着气势宏大的衙署。大约从门牌后走五十步左右就到了衙署的大门，三洞的大门两边是一丈高的围墙，朱漆大门上面挂着“江宁府民团练总衙署”几个惹眼的大字牌匾，让王明臊得无地自容。
一个正八品的民团练总，衙署居然设计和府衙的门头差不多，如果这衙门牌匾上不写清楚，别人只当是知府大人回衙了！周新对自己真的是够意思啊！这么烧包的衙署门头会惹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才区区一个正八品武官，李字营的李彬是个从四品指挥佥事都没有这个待遇。他王明何德何能享受如此待遇？
王明内心是纠结的，一面是念叨知府大人对他的好，一面是心里暗骂周新办事这么不靠谱，这简直就是把他王明架到风口浪尖上烤啊！这样一来，有多少眼睛盯着王明的动作？低调一点吧，别人说你尸位素餐，高调一点吧，别人又会骂你不知收敛！
不管了！随着三个亲卫推开朱漆大门，大门缓缓打开。放眼望去就是一片偌大的操练场，看了这里的操练场在对比城南大院里的，还有青龙山的操练场，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的差距，看看这高大的演武台，地上画得的各种清晰可见的标线，还有旌旗招展布置，一排三十多个兵器架的摆设等等一系列的配置可谓是用心至极！
王明身后的王铁柱，邱东和刘璋三个亲卫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得目瞪口呆。操训场至少就占地三亩地左右，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是有足够的空间腾挪。王明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字营那操训场和这里也相差不大，但是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里面所有的设施皆是刷的朱漆和白粉，大红的颜色色让看看得兴奋十足，恨不得想马上奔跑过去挥舞一番的冲动。
大门很宽敞，王明的马车直接从中门里开进都是够的，只是牌坊后面有广场足够停车，再加上进中门有五级台阶，大车只能从做侧门坡道上来。运送粮草，军械是可以进来的。
操练场不远处就是一片靶场，再就是看不到头的军营营房，伙房，仓库，行政公房等各种古风建筑，依稀见到不少的民夫的身影还在门柱上涂抹朱漆。此时这衙署已经到了完工的尾声，相信过不了几日就可以交付到王明的手中了。
“大人，咱们去里面看看吧？”刘有贵带着几个人小吏奔走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对于这样的设施，王明见得太多了，觉得也没有什么的，无非就是按照一个千总的卫所规划的军营。城南大院的房屋设计虽然没有这里这么复杂好看，但就是为了简单实用而建的。这里的工匠都是传统的建造，屋顶雕花，必须要有四角檐的花费太多时间了，这是他们之所以建筑效率低下的主要原因。
用了大半个时辰参观下来，练总衙署规划还算合理，军营按照一个总旗设置的营房，居住五十一人，澡堂，厕所都是很原始的坑道，食堂远没有城南大院设计的合理。从外面看过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妙。参观过后除了建筑漂亮，王明觉得实用性远没有青龙山军营便捷。要是紧急军情需要集合，兵营的出口很方便，有的兵营则需要绕一圈才能到跑到操训场上来，耽误一些时间。
这也说明了兵营的出口摆位的通道设计不合理，按照青龙山的军营摆位布局，所有的出口呈品字型摆位，所有的通道都有间隙面对操训场。只要三声铜锣敲过，所有的军士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操训场，从穿衣服到操训场，整个时间是不能超过五分钟的。
再就是靶场，全是清一色的箭靶。飞枪、火铳和万人敌训练的场所共用一个场地，到时候这里肯定是要改造的！可能设计练总衙署的时候，府衙工房的师傅们只是按照传统固有思路的设计的，一分一毫的朝廷要求是不能改动的，这就远远没有王明之前设计的军营图纸灵活。
到了各种签押房，公房，还有衙门大堂四处看了一番，基本和县衙的设施差不多，后院也有吏员与官员的住所。各种房间里全是一股浓重的油漆味道，房间里基本都是空的。军营里没有床，只是统一的土炕，显得十分的简陋，公房里的桌案、书柜、文房四宝等物件都是没有的，还需要后期去采买。
越看王明越是心灰，按照他们这样的效率至少还需一个月时间准备，王明才能让一千安宁军驻扎进来。吩咐了六个活宝，让他们半个月内置办齐所有家当，到时候再来城南大院去请他。
顿时几个小吏就苦下脸来，王明不解问道：“有何难处？”
刘有贵小心翼翼的禀报：“这些家具，书案等文房用品需要去府衙申购置办，等到知府大人批下来都要到一个月以上了！”
“什么？要那么久？”王明不由吃惊道。
“是的，各种东西需要按照各房主事层层上报，签字画押，然后吩咐专程的买办，再就是入库府衙，交割，再才能运到我们衙门来，这个周期半个月是拿不下来的！”刘有贵苦着脸回禀道。
王明没有心思理会这大梁朝廷规定的各种繁冗的手续，只是交代这六个人尽快办好，说完，上了马车逃一样地跑向了城南的城门，出了城门就朝着城南大院方向奔去。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