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转身 (39)
薄荷清欢 著
前情提要：
商丽华、莫双颖、艾晴蓝终于可以坐到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在她们三都离开及即将离开之后。算是冰释前嫌。除了祝福，还是有一些恩怨和秘密要诉说与分享。商丽华表示，晴蓝要创业，需要什么资源和支持，她都会支持的。周则宽借报社在地铁上的活动来表白蒋星月，蒋星月接受了。方婉静渐成地铁新闻的主力。
艾晴蓝坐地铁去拿办好的营业执照。正是上班高峰期。遇到报社一帮前同事在地铁站的站台忙碌。方婉静带队，让候车的人埴一个表。填好后还有小礼物相赠。晴蓝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年轻的新人把表递到她眼前：您好，我们是一份地铁独家发行的报纸，您想在地铁里看到什么样的新闻和资讯呢，麻烦您百忙之中填一下我们的调查表，感谢您……
有一些栏目都是非常熟悉的，也有几个是新增的，艾晴蓝很认真地填了调查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才离开几天，一批新人就代替了旧人。方婉静认出她来，特意凑过来和晴蓝打招呼，还塞了她一个纪念品。方婉静心里，晴蓝是对自己有恩的人，这份情总是在心里的。
方婉静说她们早上五点就在各地铁站等发行公司送报纸过来，然后把报纸一份份理好。从第一班地铁开班，一直做到现在。其实这件事也可以由专门的公司来做，报社这么做一方面是省钱，一方面也是让一线记者编辑和读者亲密接触。做完早高峰的调查，大家正常采访。
多么熟悉的紧张工作节奏。作为一个记者，每天都可以接触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而地铁又恰恰是一个城市新型的枢纽。在这里遇到的人发生的事，与这个城市的脉搏更加紧密相连。
突然，一个男子冲过来扭着方婉静的胳膊：你快回去快回去，孩子哭着要妈妈，我搞不了。那男子胡发浓密，身材健硕。一身运动装。
“我这儿工作呢，我妈不是在家吗？”方婉静轻言细语地对那男子说。哪知那男子对她上来就是两耳光，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又去对方婉静磕头脑：我求求你了，你回去看看孩子好不好？
事发突然，无理取闹。只是这男子动作也太夸张了。艾晴蓝只知方婉静的先生是健身教练，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婉静不理他，他起身将方婉静拉过来就往旁边的一个柱子上撞。方婉静晕过去。艾晴蓝打了110，120。
配合完警察的调查，艾晴蓝才离去。第二天，方婉静给晴蓝打电话：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没事，就是脑震荡。晴蓝正在外面看办公室，还是忍不住说：他怎么那样的人？方婉静说：平时就如此，情绪容易失控。还把我妈打到半夜叫120过。一生气就撞墙磕头什么的。这也是我之前去学了心理咨询师的原因。结婚后，特别是我做记者后，他这病就经常发……
苦难对于每个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方婉静从一个技术人员到记者，她在进步，她在优雅转身，而她身边的人，是否能够适应这种变化跟上这种变化呢？晚上，晴蓝收到方婉静的信息：你是在自己创业吗？其实我也想的。我想做一个公益创业，利用自己心理咨询的专长，做一些能够帮助到家庭有问题的妇女和孩子的事情，具体如何还没有想好，你有空能够和我一起想想吗？
公益创业，听上去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政府还会有一些政策和经费，每年相关部门还会招标。忽然之间，艾晴蓝也脑洞大开。
周则宽听蒋星月的话，一门心思在报社的工作上，成绩也是显而易见。江海潮越来越愿意听取他的意见和建议。何浩楠做了经济部的副主任没几天，就被报社的合并给和谐掉了。报社这样的事多了去，他心态也很好，继续写他的网络小说。直到江海潮找他，希望他去顶莫双颖的缺，他熟悉网络，莫双颖的新媒体团队让他来掌管，再合适不过。本来之莫双颖就想到过他，是他自己不愿意去。
“为什么是我？”何浩楠的提问很可爱。
“因为大家信任你，觉得你能够做得好。这个岗位也需要你这么一个人。”江海潮的回答也简明扼要。”你知道，你看到的报社里走了那么多人，是因为有的人和报社的因缘已经尽了，比如莫双颖老师，她是家里先生得了病，才听了她先生的话举家移民的，之前她一直坚守在报社，有机会走都不走……“
江海潮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莫双颖要走，当然单独找过她，和她聊过。中年人的告别不同于少年时，说再见也许就是再也不见了。本来他的守旧性格，对于中年人去国外发展，是一百个觉得不好的。直到莫双颖被他感动，口吐真言。他没有想到，命运对莫双颖是这样安排的。他很怀念之前两家人在一起互相走动的日子。如果时光可以退流，他一定让这种友谊再纯洁一些单纯一些快乐一些。
何浩楠没有了退掉的理由。之前他对于工作的确有一些消极，报社好的时候也有一批中年精英在那里顶着，轮不到他。报社式微之时，有能力的一些人似乎都各自寻找出路去了。剩下的，他们曾自嘲是老弱病残。听江海潮说莫双颖离开的理由，原来表面的理由背后还有深层的理由，原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辛酸。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和报社的因缘久一些呢，还是和网络的因缘久一些，似乎都有了感情都舍不得。何浩楠去新媒体部时莫双颖还没有离开，她其实可以提前一些走，休息一下，料理一下，但是她不放心工作，打算留到临走的前一天。日子已经在倒计时了。
何浩楠看到莫双颖，挺不好意思的。是莫双颖豪气地打招呼：还是没有逃过吧。躲是躲不过的。好好干吧，小伙子。
何浩楠进入新媒体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一个全新的思想，不要分什么新媒体旧媒体，叫全媒体或者融媒体，这个字更能准备表达部门的工作内容。他希望这个部门所有的人，能够摄像摄影，写稿，一边采访一边发布。当然还需要文笔非常过硬的人员，把第一时间发布的即时信息进行挑选把关，在平面媒体再做深度报道，同时在新媒体再推广。
何浩楠主张，除报社的帐号外，每个栏目都注册一个微信公众号和微博帐号，专人来经营打理。
江海潮说，这个可行吗？现在的人本来都是精减了的人，哪来的人再做这些事情？何浩楠说：从现有的人中增加工作量啊。既然经历过精减，就应该知道工作的来之不易，那么多一些技能，就像英语是重新学说话，开车是重新学走路一样，作为一个转型期的新闻工作者，这也是重新学习工作技能，学习怎么做记者编辑啊。
在这个时代，将没有专门的文字记者、摄影记者、版式编辑这样的岗位，因为都是一体的。
蒋星月的论文就准备写传统媒体的转型。她很乐意见证历史，并且参与改革。
报社内焕发了新的活力，那些离开了报社的人也在寻找各自的新位置。艾晴蓝作为一个新鲜的创业者，首要任务当然是混圈子。只要有创业者的会议、培训、饭局她都参加。人家一口一声艾总，她听得很舒服。
在一次中小企业家高峰论坛，艾晴蓝惊讶地看到有一个论坛主讲者就是贺光辉，他现在主要做影视制作。他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把一个故友的故事拍成影视。
贺光辉离开报社也不过五年的时间，他怎么转型成功的？正在心里惊叹，走下台的贺光辉一眼就看到了晴蓝，往她这边走过来：艾老师，艾老师……
那些追着贺光辉加微信的人都无比羡慕看着艾晴蓝，不知他们是何等关系。艾晴蓝蓦然在这种场合听到有人叫她老师，险些被吓到。再一看是贺光辉，真是百感交集，想起文若梅，想起一起在报社的日子……那么近那么远。
“您过来采访啊？”贺光辉问晴蓝。“哪里，我现在也出来了，自己做，来听论坛的，学习学习。在创业上，你的我的前辈啊。”晴蓝干脆表明自己的现状。她的确好奇这个年轻人是怎么一举成功的，并且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其实创业这条路机遇很重要。准备也很重要。不知道老师现在做哪一行？”“我刚入行，还没有明确的方向。也在寻觅合适的机会。手上也有几个项目，但还没有拿定主意。都还在考察阶段。”“您有没有听刚才我的汇报啊，我想把文老师的故事拍成电影，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一起来做啊。”
机遇有时候就是一次见面一次聊天。在此之前，艾晴蓝也在进行一些项目考察，包括一套幼儿国学教材的推广、企业文化建议的打包、会展工作……其中有的已经有意向，但是贺光辉这个一说就让她眼前一亮。也算是给自己之前工作和人生的一个交代吧，也算是给文若梅的一个特别礼物吧。她未曾想到，从那次采访文若梅到现在，她的整个命运竟和这个女子紧紧相连。曾经工作中的劲敌，竟是她命运里的贵人。
艾晴蓝欣然接受了贺光辉的邀约，改天好好聚聚，详细商议一下。
商丽华在这座城市最后一餐，是江海潮自己在家里做的。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江海潮的老妈，吃了一顿团圆送别宴。看着江海潮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听着孩子弹钢琴，看着江老太在客厅里开着电视打哈欠，商丽华心想，她是多么舍不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曾经是她多年的梦想。如今终于在眼前了，她却要离开了。
“过不习惯还是回来，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我永远在这里在等你。”江海潮的话是由衷的，他是一个诗人，如今说出来的都是这样的大白话。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写诗了。他把他们的照片都配了诗，打印成一个小册子，作为临别礼物送给商丽华。商丽华接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江海潮还有这一手。“我以后只为你写诗。”只此一句，商丽华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如果他早说，也许她不会在意是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年薪四十万，需要不需要再证明自己一把。这些，之于一个女人，都是身外之物。商丽华就像每一个普通的女人一样，只想被这世上的一个男子温柔以对。
但是如果不是她坚定地走出了这一步，也许江海潮也不会说也这样的话吧。有时候，女人的价值一定要被社会承认鉴定过了，男人才会知道。
第二天早上去机场时，莫双颖和艾晴蓝已经早早等在机场。商丽华心里豁然，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两个人，经历那么多，事实证明她们是自己值得交心之人。名利权情都是过眼烟云，但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真情可以长存的。
江海潮、莫双颖、艾晴蓝看着商丽华的飞机直上云霄。三个人过了好久才转身。这不是送别，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江海潮问莫双颖：你呢，你什么时候走？莫双颖说怎么，你要赶我走？江海潮说：到时候也来送送你，送送你们全家。莫双颖说：不必了，我们是大部队，举家牵移，江海潮笑：也好，反正现在通讯发达，天涯若毗邻，在哪里都在微信上可以时刻保持联系。
“你呀，时刻和商总保持联系就对了，我们就不必了。"莫双颖半开玩笑半正经。
艾晴蓝看着他们，感觉真是美好。虽然青春的那一页翻过去了，但是大家还是在一起，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如初相识。
她曾经问过商丽华：您是怎么放下的？商丽华说：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如果我一直和那些人那些事纠缠，我大概后半生就不用活了。最近我开始学佛，佛法，其实是一种活法。
莫双颖走的那天，她特意选择了坐地铁，因为在地铁上可以看到当天的报纸。当然，有专车可以送到飞机场，但是坐地铁去飞机场，是一种更省钱更便利更绿色的出行。他们一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到地铁上，看到免费的报纸，一个人拿了一份，觉得特别亲切，虽然为了环保报社规定，读者在地铁上阅读，出地铁口的时候再把报纸放到一个专门的地方，这样可以让那些报纸再生。这一次，莫双颖把报纸收藏了，她要带到海外去。
若干年前，这样的情结，蒋星月也有过。只有离开才知道眷念，只有分别方才会珍惜。
”妈妈，你看，那个伯伯在拍我们。”莫双颖一看，是以前报社摄影部的同事，他还在报社，但现在这个时间，也太早了吧。
“我习惯了这么早出来，拍地铁上的各色人等。没想到会在这里拍到莫老师。你们一家挺上镜的。到时候我把片子发给您。其实这是一篇很好的新闻故事呢。”
“哈哈，或许至少可以是个图片新闻。”
他们轻松地开着玩笑，就像在报社里一样，就像还在一起工作着。地铁一路向前，很快到站，摄影记者把莫双颖一家三口的背影拍了下来。这，是不期而遇的最好的送别了。
“妈妈，你去美国以后是不是就不是记者了。突然觉得做记者挺帅的呢。”
“记者，有一层意思就是生活的记录者。并不仅仅拘于一个职业了，这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做记者的时代。你也可以呢。只要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一支真实记录、伸张正义的笔——当然，现在可以是一台电脑、笔记本或者手机了。关键，还是要有记者那样悲天悯人的心胸和格局……”
方见君看着母子俩。他很欣慰。即使他的生命在渐弱，但是家庭的希望之火，现在才正式点燃了。事业重要还是家庭重要呢？他的前半生、莫双颖的前半生好像就是在做这道迟迟不能达成一致的选择题。这一次，他们终于有了一致的选择，真好。
莫双颖在地铁站看到了又一个熟悉的身影方婉静，她正带着团队在地铁的入口处做调查。莫双颖很想上去说一声辛苦了。还是默默举起了手机。咦，这个方婉静怎么手上有绑带，这是骨折了吗？骨折了还这么拼？这是怎么受伤的？
莫双颖想起自己刚入职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腿扭伤了，还是单腿跳着去采访。
方婉静一边在工作，一边在心里想着那个公益创业的标书。前天她又被先生打了。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打完又道歉。方婉静既要寻找自己婚姻的出口，也在寻找报社的另一个突破口。社会新闻除了报道这些事情之外，能不能利用媒体的公信力来帮到一些人？昨天晚上，她和艾晴蓝讨论了一晚上这个问题。
30天写部属于自己的中篇小说挑战营 18 薄荷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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