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高大英俊的吴荣发，吃饱喝足后，笑容满面地拎着打包的饭菜，抬脚迈出餐馆。一抬眼，一束阳光直射双眼，刺眼得厉害，他赶忙垂下眼睑。
几秒钟过后，他已适应外面的阳光，伸手掏出裤兜里的纸巾，抹了抹嘴角的菜油，哼着小曲，踱着八字步，悠闲地往村北角的小屋走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想着自己将要开辟赚钱的好路子，吴荣发精神抖擞，仿佛看见大把的钞票像雪花一样飘过来，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
吴荣发惬意地走在绿树成荫的路上，戴着斗笠、身上背着竹篾筐的老李迎面走来，毕恭毕敬地向他点头，满脸堆笑地问候道，村大大，你好呀！
老李的问候令吴荣发心情更加愉悦，快乐之心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越穿过铺满阳光的树叶，飘飞升上碧蓝的天空，他满意、略带距离感地向老李点点头，表示回应。
吴荣发脚步轻盈地穿过中央广场，广场的那片草坪绿油油的，煞是美丽。
不一会儿，吴荣发来到东北角的小屋。他笑盈盈地打开门锁，进入破旧的厅堂。散落一地的绳索和胶带闯入眼帘，吴荣发手一软，啪嗒一声，手上的盒饭滑落在地，他脸上的笑容宛如水遇见冷气般凝固，那张雅俊的脸瞬间煞白。
阿吉已逃离？是被救，还是自救？我这头脑发热的行为必然暴露！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怎么办？怎么办？吴荣发喃喃自语，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脑袋嗡嗡作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本意只是吓唬阿吉，没想到事情反而弄成这样，吴荣发越想越不对劲：如果阿吉自逃，那他一定会去告发，自己必受到法律的惩罚；如果其他人放走阿吉，那事情变复杂了，说明有人来过这里，犯罪的现场一定被他录下，证据有了，自己必定要坐牢，自己的后半生就此完蛋。
镇定！镇定！他不停地对自己说。缓过劲后，吴荣发安慰自己：软禁阿吉的现场如果没被录下来，可能还有一些回旋的余地。死马当作活马医，赶紧把现场处理好，当作没发生过一样。吴荣发说干就干，快速地收拾现场的一片狼藉。
气喘吁吁地干完这一切，吴荣发的额头已密密麻麻地布满汗珠。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看着整洁的厅堂，他长长地嘘了口气，心安了许多。他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阿吉不找自己麻烦。
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吴荣发的心还在怦怦直跳。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他一抬头，天花板上蜘蛛网里的苍蝇，依然还在。各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心跳加速：软禁他人是犯法的，我是不是像这只苍蝇一样逃不过法网？
越看这只苍蝇，吴荣发越觉得像自己，他抓狂地想放走这只苍蝇。他立马起身，四处寻找够得着天花板的家什。他觅到一把扫把，持着扫把，站在椅子上，一伸手，把天花板上的蜘蛛网，连着苍蝇，抖落在地。
扑腾，他从椅子跳下来，蹲下身子，仔细一瞧：苍蝇已是尸体！
（二）
看着断气的苍蝇，吴荣发脸色铁青，一屁股跌坐在地。他联想到自己，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想到将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度日如年，他泪眼婆娑，曾发生的一幕幕，像散乱在地的蜘蛛网一样，缠绕着他，令人窒息。
两年前，宽敞明亮的镇办公室，空调冷风充盈，吴荣发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日子别提多滋润。一到晚上，吴荣发宛如蛟龙出海，夜生活特别丰富。
金碧辉煌的酒家，满桌佳肴美酒，朋友与吴荣发勾肩搭背，频频敬酒。荣发哥，我有个项目，保险又赚钱，你帮我一把，你六我四，一起发财。朋友不停地在他耳边吹风，吴荣发有些心动，但有所顾虑。
保险得很，你放一百个心！朋友拍胸脯保证。看朋友如此信誓旦旦，吴荣发头脑一发热，点头答应了。
朋友交代的事还在筹备中，吴荣发被人检举，他被“发配边疆”。
自从被“发配”到偏僻的农村工作，曾经一段时间，吴荣发低迷不振，默默无闻地过了一段时间。
某私立大学申请在村旁盖教学楼的方案被批准后，村民好像挖到一个大金矿，拥有源源不断的财源。
看着村民们一个个腰包鼓了，脑子灵活的吴荣发，不甘于平淡生活，他有点坐不住了，心开始漂浮不定，趁机摸鱼的想法像鸡毛掸子一样拨弄着他，痒得不行。
坐在办公室，盯着电脑研究方案，吴荣发心有芥蒂，不敢胡乱捞钱，心想：自己必须干点实事，先奠定群众基础，加上业绩，后面赚钱的机会一大把。
为了干出些业绩，吴荣发用心为村民办了些实事：村老年人活动室，办得有模有样；村中央新建的广场，适合跳广场舞，适合锻炼身体；大学旁的步行街，越办越热闹，为村获得不少的盈利。
办公桌上摆放的金灿灿奖杯，熠熠生辉，吴荣发常常盯着奖杯，嘴角上扬。
利用工作之便，吴荣发偷偷在步行街生意试水，获得不错的效果，他的车由大众换成了宝马。疫情来临，步行街生意比以前差了许多，他的小金库缩水不少。
办公室的窗外传来一阵呜呜拉风的跑车声，吴荣发跑到窗户旁往外看：炫酷的亮绿跑车像一阵绿色旋风，呼啸而过，那是他朋友石总的座驾。他的欲望就像越吹越大的气球，心又开始变得漂浮不定。他暗下决心：必须要为自己开辟新的赚钱之路。
研究来研究去，吴荣发特别满意大学收快递的业务：这业务与村里的工作没冲突，只要自己拿到这个唯一的加盟资格，也就预示获得摇钱树，或说拥有金饭碗，今后的钱财将会滚滚而来。等退休后，自己照样有收入，口袋鼓鼓的，退休的日子一定过得有滋有味。
外来“和尚”阿吉在管快递站，他不是本地人，关系简单，吴荣发信心满满：只要花钱，就能劝退他。
（三）
趁着热乎劲，吴荣发立马打电话邀请阿吉，兄弟，我有包上好的岩茶，快来我办公室喝茶！
阿吉正马不停蹄地送货，不想浪费时间去喝茶，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但碍于吴荣发在村的地位，勉强答应。
穿着深蓝色工服的阿吉，精瘦矮小，眯着双小眼，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吴荣发的办公室。一股透心凉的空调冷气迎面吹来，他仿佛饮尽一杯冰水，一阵爽歪歪之感降临，全身凉快下来。
村大大，你在这么凉快的办公室上班，过得真是神仙日子哟！阿吉双眼闪光，发自内心，羡慕地感叹道。
阿吉兄弟，我的好兄弟，来！来！我刚泡好的茶，喝一下试试，看看如何？笑容像云朵一样堆砌在吴荣发脸上，他把茶放在小茶盘上，递给阿吉。
不太懂人情世故的阿吉，也没说句客套话，一屁股坐在吴荣发对面，接过茶。
看阿吉这样，吴荣发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继而，笑眯眯地望着阿吉，玩味地问道，兄弟，你觉得这茶如何？喝着是不是觉得很香？
阿吉呲溜地喝茶，满意地点头说，好喝，好喝！我是个粗人，平常喝些菊花泡水，一般只喝白开水，这么好的茶，我第一次喝。
好喝就好，我这里刚好有一盒，一会儿，你捎带回去喝。吴荣发从茶桌下，取出一盒茶叶，放在阿吉身旁，他想先铺个路，没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阿吉连忙摆摆手说，村大大，不要，不要，这茶给我喝，我是牛饮，暴殄天物。
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这茶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不要跟我见外。吴荣发与阿吉套近乎，说的话如蜜糖般。
阿吉还想推辞，吴荣发故意放下脸，假装生气地说，你这么见外，是不把我当兄弟。来，来，喝茶！说着，他在阿吉杯里续满了茶 ，递了过去。
喝了一会儿茶，吴荣发看时机差不多，引出话题：阿吉，你那快递站，村民开会了，想要收回，你出个价吧！
什么？收回？村民哪有这个权利？我那是加盟快递公司的，与村民有毛关系？阿吉一听，脸涨得通红，爆出粗话。
哎，哎，你不要激动，这事不是我说了算，是村民的意思，在这个地盘，村民有决策权。吴荣发借着村民的名义，施压给阿吉。
不可能，哪有这种说法？到哪说理，这都说不过去，你们不要忽悠我这外地人。阿吉越说越激动，圆眼怒睁，像只发怒的狮子。
吴荣发心里不开心，脸上依然堆满笑容，他费了不少的口舌劝说。阿吉是个硬骨头，听不进话，固执地不松口。
过了一会儿，阿吉没了耐心，气鼓鼓地哼一声，摔门而出，他们的谈话以失败告终。
直愣愣望着阿吉离去的背影，吴荣发心不甘，不愿意放走快到嘴边的肉，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啥计策。
吴荣发无力地仰躺在沙发上，瞧见天花板角落一只苍蝇，苍蝇正奋力在蜘蛛网上挣扎。他灵光一闪，脑中闪出一个计划：给阿吉一个教训，像蜘蛛网里的苍蝇一样，软禁他，吓唬吓唬他，让他就范。
（四）
吴荣发滴溜着双眼，双手放背后，像只敏锐的猎犬，在村各处走走看看。
走到村北角，吴荣发眼前一亮：一大片荒地，旁边是清澈的溪流，一个泥土垒的小屋，厅堂只有简陋的桌椅，很久没人住了。一般村民不到这里，他很满意这个位置。
吴荣发努力回忆看过的电影关于软禁的片段，按照影片里的具体操作，他备了些材料：结实又粗大的绳子，大麻袋，剪刀，门锁，还有胶带等 。
趁着黑夜，吴荣发把装材料的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存放小屋里。想到阿吉瘦小的身材，吴荣发挺了挺高大壮实的身子，信心十足。
稍微打扫了桌椅上的一些尘土，吴荣发走出房，抬头望一眼皎洁的月光，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宁静的村庄，褪去白天的燥热，四周蛙声一片。吴荣发打电话给阿吉，对他撒了个谎：阿吉，村民同意你继续办快递站，但必须要找些村民联名签字，明天我带你一起去哈。
阿吉没多想，答应了。
夜深人静之时，吴荣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无法入眠。几个方案在他脑中交替出现，搅得他睡得非常不踏实 。
迷迷糊糊，吴荣发开始打起呼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旁是一大箱黄金和宝石，他傻笑着，从梦中笑醒。
醒后，他盯着黑夜中有点微光的天花板发呆，思绪像棉絮一样飘飞：他小时候穷怕了，一直期盼自己像地主一样，拥有多如山的金银财宝，现在这样的想法依然如故。
一早醒来，他急匆匆地赶往小屋。
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房前房后，吴荣发把绳索等藏在木桌后，方便一会儿取用。他锁紧了后门，还锁牢几扇窗户。放眼巡视一遍，他满意地点点头，回家等阿吉。
吴荣发带着阿吉，往村北角的小屋走。一路上很顺利，这个时间，村民们要不去田里干活，要不待家里，他们在路上没碰到两个人。
一进小屋，老李，老李！吴荣发装腔作势地叫着，靠近木桌，趁阿吉不注意，从他背后，用麻袋套上他头，把他摁倒，卡牢在地，拿绳子紧紧地绑住他的双手。
绑的时候，吴荣发手有点抖，放弃的念头一闪而过，心想：做大事的人一定要心狠手辣，不要像女人一样扭扭捏捏。想到大把钞票，他狠心用力绑紧。
阿吉拼命挣扎，破口大骂，吴荣发，你这王八羔子，你不是人，竟敢干着违法之事。
吴荣发抱有幻想，一直劝说，好兄弟，你只要答应退出快递公司加盟，就不要受皮肉之苦。
你这样干是违法的，我要去告你，你就等着坐牢 。阿吉如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扬言要上告。
听到阿吉说上告，吴荣发惊出一身汗，连忙用胶带封了他的嘴巴。
封好阿吉的嘴巴，不知是惊吓缘故，还是真饿，吴荣发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阿吉，你老实呆着，我去吃点饭，吃完，帮你打包回来，等吃饱了，我们再沟通。吴荣发对阿吉说。
阿吉被胶带封着嘴巴，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啊啊地直叫唤，不停地挣扎，转动全身，恨不得立马挣脱绳索。
（五）
发生的一切像电影镜头一样在吴荣发脑中放映过后，他心情稍微平静一些，不停安慰自己：也许自己多虑了，阿吉可能不追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会放自己一马。
虽然不停安慰自己，吴荣发依然无法释怀，过得提心吊胆。心怀鬼胎的吴荣发，害怕碰到阿吉，害怕一切就像窗户纸一样被捅破。他像烤架上的肉，煎熬得滋滋作响，日子特别难过。
那天，吴荣发路过大学的快递站之时，他害怕遇见阿吉，仿佛身体过敏般地抖动。为了避免撞见阿吉，他特意绕道从小路走。
战战兢兢地行走在小路上，吴荣发左瞧右看，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害怕什么来什么，阿吉迎面走来，吴荣发一看见，心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立马垂下头，不敢直视阿吉，害怕他看出自己心里的害怕。
奇怪得很，阿吉压根没对他发作，安静得可怕。
吴荣发好奇地抬头，偷偷瞄了一眼：阿吉一脸冷漠，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没有打招呼，亦没质问他，好像把他当作空气一样。
吴荣发脑门闪现一堆的问号，害怕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状态，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一切好像一团迷雾，笼罩心头，无法拨开，他想不明白，愈加痛苦。
难道阿吉确实不再追究？难道这一切好像做梦般，不影响自己？吴荣发想到这点，开始暗自窃喜，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吴荣发生活开始恢复正常，习惯性地双手放背后，在村里溜达起来。
还没过两天，吴荣发又重新担心起来，心想：看似平静，会不会暗藏更大危机？印证那句：做了亏心事，半夜怕鬼敲门。他如履薄冰，好像被后面的黑手抓牢，随时有危险；他又像黑洞里的老鼠，只要出洞，随时遇见逮鼠器，还会面临猫的捕杀。
吴荣发正在迷茫，惶恐不安之时，叮铃铃手机来电的铃声狂响，他惊吓一跳，一看，显示是朋友石总来电，松了口气。
荣发兄弟，好久没联系，晚上喜来乐酒家走起，我请你吃饭。石总的粗嗓门仿佛穿破手机，快要把吴荣发耳膜震破。
吃饭？你有啥好事，请我吃饭？吴荣发狐疑地问道。
兄弟，你真的太见外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应该要经常聚聚，吃吃饭，不能这么生疏！石总打哈哈道。
因为石总做工程，涉及到一些村里的工程，吴荣发尽量不与石总多聚，怕影响不好。他本想拒绝石总，刚想开口，却被石总一句话给堵回去：兄弟，你一定要过来吃饭，我这里有个视频，你一定感兴趣。
视频？吴荣发一听，好像触及自己敏感神经，他第六感觉得可能与阿吉软禁有关。他惴惴不安，仿佛伤疤被揭开，一道刺眼之光闪了眼，疼痛之感涌上心头。
这是场鸿门宴，吴荣发心里似明镜。出门前，他对着镜子整理发型，给自己打气：不要怕，天塌不下来！
（六）
包厢里一个大圆转盘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石总坐主座那，笑眯眯望着吴荣发，包厢里没别人，就他们俩。
看样子，石总有备而来，这视频一定有秘密。吴荣发心里咯噔一下，努力用笑容掩饰自己慌乱的内心。
兄弟，过来，坐我身旁，我们兄弟俩好久没聚，今天不醉不归，一醉方休！石总虽是暴发户，但爱咬文嚼字，装斯文人。
吴荣发尴尬地笑笑，坐到石总身旁。他平常话多，今天心里好像压着块石头，不敢胡乱说话。
来，兄弟，先吃菜，吃些菜垫垫肚子，这样喝酒对身体不会太伤。石总常应酬，喜欢讲究养生之道，贴心地边说，边夹菜到吴荣发的碗里。
菜是好菜，但此时放入嘴巴，吴荣发好像嚼着枯草，食之无味。
唉，石总，赶紧把你说的视频给我瞧瞧！吴荣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预感对不对。
别急，别急，我们先走一个再看！石总端起酒杯敬酒。
看不透石总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吴荣发被动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与石总的杯一碰，一饮而尽。喝下的酒，在他嘴中各种滋味，苦味甚多。
好了，我喝完了！可以看了吗？吴荣发将空杯朝向石总，猴急地问。
石总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打开一段视频，放给吴荣发看。吴荣发一瞧，脸色立马变煞白：确实是绑阿吉的视频。
你，你，这视频是从哪来的？吴荣发惊吓得有点口吃，仿佛被钓起的鱼，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兄弟，你别激动，阿吉已被我搞定，这事只有我知，你知，你不要担心！石总得意的笑容，像朵罂粟花，吴荣发看着发怵，心里一阵悸动。
吴荣发意识到自己已是石总手中的牌，逃不过他的“魔掌”，发狠地用眼瞪他，愤愤地说，石总，你提条件吧！
哎呀，荣发兄，你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你知道我，我一直想做村里土方工程，你一定要帮我。来，来，喝酒！石总连忙斟酒，端起酒杯敬酒。
吴荣发明白石总的意图，他心别提多别扭：土方工程是个肥得流油的项目，包工头不仅可以赚铲除土方的工程费，又可以把土方卖掉，赚双倍的钱。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早已准备给自己表哥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自己被逼梁山，没有退路。
吴荣发被石总拿捏得死死的，他只能是听从石总的安排。
石总，我同意帮你弄到你想要的土方工程，但你一定要保证，全部的视频删除，不留任何复制的资料，如果被我发现，你将无条件退出工程，还要罚款。吴荣发长个心眼，提出条件。
荣发兄，你多虑了，我一定不会保存视频，我们今后还要常常合作，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知道我的，我是个讲信用之人。石总满脸是笑，暗自窃喜。
吴荣发无奈地点点头，确认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七）
石总，我想弄明白，我怎么撞到你枪口上？趁着酒性，吴荣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道。
这纯属巧合，你知道，我爱钓鱼，那天，我刚好在那房子附近钓鱼。从溪边上来，我远远看到你带阿吉奔进小屋。我特好奇，偷偷跟过去，从窗户缝隙一瞧，没想到，我看到了那一幕，顺手录了下来。石总绘声绘色地讲着，眉飞凤舞，得意洋洋。
吴荣发听此一番话，眉头紧锁，肠子悔青了：自己头脑发热的行为，没有真正达到目的，却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跳下去起不来，只能自认倒霉。
那你如何搞定阿吉？吴荣发想解开心里的疑问，醉眼朦胧地望着的石总，好奇地问道。
我那是施个小伎俩，趁你去吃饭空隙，我戴着帽子，用口罩蒙住脸，从窗户跳进去，利用手机的变声软件，威胁阿吉，要他不准报警，不准为难你，不然他将有生命危险。石总越说越得意，仿佛他是位大侠，除恶扬善，伸张正义。
吴荣发深深地叹了口气，咕嘟一声，一杯酒一口闷。连续猛喝酒，他醉如烂泥。
答应石总之事，吴荣发搞定后，他以为这事结束了，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卸下，心情转好许多。
太阳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吴荣发像小时候一样，躺在草坪上，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放空自我。碧蓝天空上，飘浮着朵朵白云，一会儿像兔子，一会儿像猫咪，一会儿像马，变幻莫测。他觉得像自己这段的心情，上上下下，忽左忽右。
晦气终于过去了！吴荣发对自己说，此刻，他特想喝些酒，想消除多日来心里的阴霾。
简陋的宿舍，柜子里摆满酱香酒，吴荣发取出一瓶，就着花生米，悠哉地喝酒。心情好之时喝酒，酒是甜的，他咕嘟一杯酒下肚，全身上下的细胞打开，痛快舒畅。
轰隆一下巨响，正在喝酒的吴荣发惊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哐当一声，他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粹瓷片像无数只眼睛，盯着他看，他仿佛芒刺在背。
秘书小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声地说，不好了，不好了，村大大，土方工程爆破出现问题，有工人受重伤，满地是血！
吴荣发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说，走！他与小刘急匆匆地奔赴工地现场。
血腥的现场，鬼哭狼嚎的声音，吴荣发心塞得厉害，他担心石总受牵连，会扯上自己。他突然想起蜘蛛网里的苍蝇，他就像苍蝇一样，一直想突破，却越陷越深，挣扎到蜘蛛网把自己绕晕，绕得无力。
人得意之时，看什么都明亮又好看，心情舒畅；心情不好之时，看什么都像带着哭脸，心情低迷。吴荣发时不时地唉声叹气，不断经受心灵的煎熬。
原来高大俊朗的吴荣发，忽然之间苍老了许多，眼睛空洞，好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石总被警方带走了，警察在取证时，在他电脑里发现吴荣发软禁阿吉的视频。
坐在警车上，吴荣发脸上平静得出奇。他回头望一眼村庄，村北角那个小屋，还有那条清澈的河流，瞬间，眼前模糊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