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前传丨Chapter2（三）
梅花画卷（侵删）
师太前传
文/疆月
Chapter2（三）
长清:山河似你
我见那山川是你，河海是你，路过的云是你，眼前花开漫漫亦是你。它们的美好似你一般。
（三）我见山河
自长安北上，风越发的凌冽，天地之间只留一片又一片的白。行军之时，偶尔回首望去，万人的队伍却是这般的渺小。一场雪就足以掩埋一切生机。
“已经打听明白，北方的草原巫族入侵了北方都燕、洛城和凉城，势如破竹。”
“竟如此严重，难怪如此着急。”
“这一场雪，来得太不是时候。”
我叹了口气，“对巫族而言，太是时候。”
“我们该做些什么。”
见这天地苍茫，让人好是开阔。
“能做些什么呢？”
我回身看他，目光交汇，不必多说。
我同竹子跟着前行军，第十五日的下午总算到达了白城境内。
白雪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不远处的雪地宛如五彩云霞，蔚为壮观。
队伍急切的前行，我始终记得那日下午到达白城之时，有极美的夕阳。艳红的光渲染着这白茫茫的天地，白里裹着红，很……凄美。
我同子规一起跟随在梁将军身侧学习，听排兵布阵，闻计划谋略，渐渐明白运筹帷幄不是容易的事情。
“白城相比所失的三城，并不算具有地势优势。”王副将指着地图道。
“的确，都燕居高临下占据最高点，三天被破；洛城山路狭窄最易防守，两日被破。最后凉城，南有凉山东有峡谷，两日也破了。”一位年事略高的将军补充道。
“都说巫族有巫术，不知这是否与巫术相关。”一位站在一旁缩着脖子的将领说道。
“这怎么可信，不过是谣言。”老将军挥手拂袖，瞪着双眼十分不认可。
梁将军从鼻腔里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他抬手抓了抓眉头，环视众人。
大帐里安静了不少。
“北方三城接连被攻陷，是在这片土地大雪三日未停之后发生的事情。表面看起来是巫族无奈出手，实则这场雪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或者说他们的巫师已经知道算到这场雪了。这是其一。三城兵力不足，这是其二。”
梁将军顿了顿，目光看向前方，仿佛隔着门看到了屋外头去。
“其三，众人没有拼死一搏，因为他们总将希望寄予下一座城下一位将领。”
众人沉默。
“白城是最后一座可以一守的城。”
“可是……这白城前方空空。守城不易啊。”老将军说道。
“是不易，特别是在这种接连败仗之后。所以才让你们来商讨，否则都在这干什么？”
“这……”
“我们拼死也守住。”王副将道。
“对。”“没错。”
众人的情绪互相感染，一时高涨。
“光有勇气和决心是不足以打胜仗的。”
梁将军向我和子规颔首 ，示意我们上前。
“巫族人擅长天地之法，年长的巫师可准确知道气象，知道风从哪里来，这是我们难及的。”
梁将军略微点头。
子规便继续说:“此次我们的兵马并不输于他们，且我们后备充足。在此基础上，孩儿认为可以守住。先稳定局面，再商讨收复之计。”
“很好。长清可有看法？”
我看了将军半刻，颔首。
“跟随军队北上，一路上大雪漫漫，天地冻结。在即将到达白城那日下午，途径一地。见一河道两岸白雪覆盖，可河面上依旧流水淙淙，冒着热气。在夕阳的照射下，水雾在河面上滚动着，宛如五彩云霞，蔚为壮观。”
想起那壮美之景，不禁为之感慨，故而笑之。
梁将军眉头舒展，眼角扯出了皱纹。他爽朗的笑了两声。
“正是如此。”
“北方巫族不同南方人，擅骑马不擅长水仗。冰川可化，小河可成大河，诱敌深入。”王副将拍着桌子道。
“可这乌桑河，在白城往南十里，如何诱敌。难道……弃城？”老将军似乎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左手抚着胸口，右手胡乱的摆动着。
“不行、不行、你这是违背圣上。”
“放弃这座城，是为了得到更多。”梁将军瞥了一眼那位老将军。“请军医过来看看，林老将军你歇会。”
因得我说的那番话，我得到了倾听了整个布军计划。这样惊险却又胜券在握的计划，得以梁将军的奇思妙想。我才发觉自己的那点沾沾自喜真是幼稚和不知天高地厚。
是夜，起风了。
我站在城墙上，迎着风看着这无月且星稀的的苍穹，心中莫名想起了那亮晶晶的眼与暖暖的笑。她上心头，喜上眉梢。
“为何在此？”
是梁将军。
“心中感慨，竟是睡不着了。”
“为何感慨？”
“广阔天地，渺小苍生。所谓“沧海一粟“”，见了这北方开阔的的境地，如今算是明白了一些。又见将军排兵布阵，感慨自己真是……这不该比较，还未有资格。”
梁将军看着远方，微微笑了。他如初见那日，手抚我额。
“原本还想如何打击你一番，看来暂时不需要。保持这样的一份心，你会更好。”
此时的他，让我有一种父亲教导儿子的感觉。
城下马蹄声起。我回神看去，一身黑衣也看不出是谁人。
只好看向将军。
他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冷峻起来，和方才的谦和十分不一样。他轻轻的“呵。”了一声。风向我脸庞吹来，我连忙捂脸。待我再看向将军，他又是一脸温和。
“风来了。”
我深深的望着他。
“疑惑吗？”
“疑惑也不疑惑。”
“那就是已经明白了。”他再次抚我额。
“沙场无情，官场……呵。”
风再次来，夹杂着雪。
“回去吧，孩子。”
“是，将军。”
三日后。
这一天天气出奇的差，巫族的白色战队随着翻涌的风雪，兵临城下。王副将领兵出战。一场战役打得磨磨蹭蹭马马虎虎，双方都好像在试探。
第二日白色大军再次来临，这一次梁将军亲自出战。想来是要引君入瓮了。
在东侧高原处可见，火红的烈焰渐渐式微，雪白的队伍如忽然降温的河流，一寸又一寸的推进。城终于破了。
火烧到了平原，往乌桑河去，雪在身后追赶，不死不休。
梁将军领兵转朝西侧平原而去。巫族大军紧随其后。仿佛听见了乌桑河涌动的声音，像毒蛇发出的呲呲声响。
我同子规跟随李将军策马而下。令旗所到之处，燃起了火红烈焰。金光洒出，西侧的梁将军的队伍后侧变前锋，直面巫族追兵。东侧分为两队，一队向西追去，一队向西北侧追去。配合西侧队伍形成包围圈。
火红的烈焰烧到了东面，西面，北面，只剩下南面。喜破一城，可雪将化水，水终将被火烤干。可以想象，巫族人由欣喜狂傲到无措绝望的变化。那惊愕恐慌的目光，曾是我们士兵的模样。
南面的巫桑河因地热终年不冻，潺潺的小河流水，早已被士兵挖掘破冰，马是过不了河了。
河的对面，还有早已等候的白城守将卫河卫将军。
白或融入了河水，或被烈火烧灭，像一张被撕烂的废纸。有那么一两块随着风飘回了北方，但已不成气候。
风雪停了，我以为战役总算结束了。
我留下来处理战场。满地的尸体，红的白的交错着，好似一幅梅花画卷。白的是背景，红的是梅花。那些残破的肢体，血淋淋的手啊腿啊，还有半个被削去的头颅，是被风吹散的花瓣。
我的佩剑刺入敌人身体时我感觉到血液的沸腾，心底的那种满足感，年轻气盛不过如此。
此时一切都平静下来了，脑海里闪过父亲母亲的模样，一股酸涩感涌向眼眶涌向鼻子心间。我们，不过都是为人子女。
杀戮，战争，让我沸腾；死亡，鲜血，让我平静。
这一场欢喜是空的，盒子里没有宝玉。
于我而言，内心的战役刚刚开始。
是夜，月不朗星也稀。
“怎么，接受不了吗？”
是梁将军。
我踌躇着，不知怎么回答。
“战斗让人沸腾，偃旗息鼓之后的场面让人心冷也让人绝望。”
“起初是欣喜的，后来一看，都是血淋淋。寒意上心头。”
“会习惯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这个道理。”
一将功成万骨枯……
“所有的牺牲都只为换来更多的平静。”
“长清，明白了。”
“哈哈……嗯。”将军顺手拍拍我的肩膀。
“今日君笑写的信到了，小丫头嘴巴甜得很。还问我何时回去带她去玩。哈哈……”
“君笑啊……”谈起君笑总是情不自禁，笑来到脸上来到心间。
“不过，她和江图南玩的太近了。”
“将军的意思是……”
“朝廷党派纷争，我一时无法阻止，只希望不要再严重下去了。否则，王朝将被腐蚀待尽。”
“父亲在多年前曾说过，可惜……”
梁将军从鼻子里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你，会是一个好将军。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我……愿意。”
每个重大的决定在下决定时我总觉得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后来回想人生，方才知道那便是决定我一生的重要时刻。
最后，梁梁将军说，君笑还小。
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或许是……
之后，我的戎马人生才算真正开始。
跟随梁将军整顿白城，制定计划，一路北上收复城池。
春花夏雨秋风冬雪，四季轮回。凉城、洛城、最后是都燕。站在都燕城墙上时，已经是两年后了。竹子说我这两年变了许多，我问他是变得无情了吗还是麻木，他说都不是。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他说我更柔软了。
我不大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最后说，我的冷像月光。为每个夜归的人引路。
两年间，君笑多次来信。偶尔直接写信给我，絮絮叨叨说她今日吃了冰糖葫芦，樱花点心，红烧鱼。说到最后，神神秘秘的说有人带给她的。又说她烦恼，说是将军夫人不再让她随意出门了。
我回信劝她多多读书作画，她却不给我回信了。
想来是不让她和江家公子见面了，朝堂的事情总会牵扯到嫁娶。
听闻这江公子也是有趣，信奉佛教礼义，不追求仕途。不入世且有出世之意。他还与那东边所来的使者相谈甚欢。若不是江大人气得发病，怕就跟去了东边的日出国。
第三年春天，一片暖意到达草原。梁将军带各大有功将领回长安城述职受封。这一天，我等了很久。多年的蛰伏与努力终将不会白费。我也有了的功名，也有了职位，有了队伍。
一路南下，衣服一件又一件的脱下。天气在朝夏靠近，我们朝南方靠近，越来越暖了。来时匆忙且大雪覆盖大地，未真真切切的看过一路山川河流。这一回才算是真真正正见到了。
山河色彩明丽，壮美非常。一路上花越来越多，清香流淌山间。水刚刚挣破了冰的束缚，跑的汹涌。
趁着休息的时刻，我跳下马捧了一口水喝了一口。冰凉舒畅，却又觉一缕火线从舌头尖伸延到胸膈间。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都是抵抗不了的她，脑子里也浮着她那时笑嘻嘻的模样。
一跃上马，俯瞰世间。
其实，马也好，荒原也好，冰凉的河水、将军的背影、万水千山的长路，都是好的，没有一样不合自然，虚实之间，庄周梦蝶。于是，我见那山川是你，河海是你，路过的云是你，眼前花开漫漫亦是你。它们的美好似你一般。
我是我，非我。
终于，要再见到了。
你还会与我亲近吗？
还真有点担心。
君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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