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外婆的山里红

我的妈妈，小山村里勤俭可爱的小农妇，几年前当外婆了很开心，逢人就夸外孙很帅很懂事。当时，我的妹妹先我出嫁，为人妻母，请妈妈去照顾月子里，后来小家伙长大了天天跟在屁股后头追着喊外婆，我妈妈就笑得合不拢嘴。从此，我的妈妈就摇身一变成了外婆。

然而每次小辈们追着喊外婆的时候，我都不开心：我可爱的小农妇，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做外婆的年纪了？印象中我的外婆总是站在村口吆喝我回家吃饭，然后踱着小步子赶鸡喂鸭，再然后就是家门口菜园子里研究各种时令蔬菜。而我可爱的小农妇，怎么一眨眼就当上了外婆。

去年，我也请我的妈妈来照顾我月子里。（多亏妈妈的照顾，我和小九都生活得很不错，这个以后会慢慢更新出来，哈哈）于是，我们家这个可爱的小农妇又开始了当外婆的生活，我儿子叫小九，我妈妈便成了九外婆。月子里考虑到在老家会比较方便，于是索性住回了九外婆家。我每天吃着超级绿色食品还可以和九外婆九外公在一起，心宽体胖那是不用说的啦。 扯远了，扯远了。

月子里，九外婆每天拾掇好我的饮食与日常生活，便会去参加国粹的活动。那会儿，九外婆的生活可是滋润啦，街坊邻里都说九外婆好福气，女儿在身边外孙又可爱懂事很幸福。现在想来，我的小农妇还是很辛苦的。出月子之后一段时间里，我自己一直履行自己的想法独自育儿，从游戏活动到辅食搭配再到生活习惯养成，所有种种我都自己实践而行。然事与愿违，一直坚持自己亲自养育小九的我，因为自己的工作与育儿时间的冲突，我不得不有违初衷的将九外婆从长沙接来杭州，得以平衡我的生活状态。殊不知，这样的生活却没法平衡九外婆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方式。其实，我打心底里希望九外婆可以不用跑那么远，远离家乡故土来照顾我和小九，而是可以每天切磋切磋国粹同时照顾九外公和她自己的生活即可。况且，这也不是我所期望的，甚至时常因为目前的生活状态而心生内疚与自责。直到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我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并希望自己能够让九外婆平衡她的生活状态。

我的育儿理念比较倾向于让孩子从小慢慢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需要陪伴或者帮助可以告诉彼此。因此，当小九可以安稳地独立坐的时候，我就开始让他自己玩并告诉他：如果需要妈妈的帮助或者陪伴可以告诉妈妈。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九外婆开始来照顾我们的时候，我们大多数情况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小九也因此可以专注地玩自己的玩具很长时间；当他不想玩或者希望有人陪伴的时候就会发出声音或者弄出声响。

正是这样的相处方式，我可以开始对自己的提升：低强度高频率的瑜伽健身；开始学习手绘，并坚持每日一画；可以定时阅读英文小说；合理安排外出与朋友们的聚餐。我每天都认真安排这些事情，自己感觉每天在育儿的同时还能兼顾“诗意”的生活，生活应该是很舒适的啊。

然而，当某天我努力完成瑜伽动作时，九外婆在旁边提醒我：头看天花板，腰挺直，脚尖不要离地......我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九外婆远离故土来照顾自己的女儿，那是因为为娘的她总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受苦受累；而身为女儿的我还总是自私地想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状态，全然没有看到九外婆望着窗外时身影。

多少次我在瑜伽时，九外婆陪着小九听音乐；多少次我跟乾先森陪小九玩游戏时，九外婆偷偷在自己的房间跟九外公视频；多少次我外出处理事情时，九外婆带着小九在小区门口走走停停，期盼我快点回家；多少次我在看书时，九外婆带着小九去找小区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来杭的日子，九外婆除了照顾我们的生活，最大的乐趣便是跟九外公视频聊天：每次都会问起家里菜园子里的青菜长势怎么样；每次都会问起家里的鸡鸭有没有喂食；每次都会说起家里冰箱里的菜要及时吃掉以免坏了；每次都会说起南方阴雨天衣服要记得收拾......

因为早年都在外地求学，不常在九外婆身边呆着，我没有办法体会九外婆的心思为什么全铺在儿女和家长里短。如今我深有体会且常感内疚：我可爱的小农妇，她的诗意的生活便是照顾好一家老小，吃上放心的蔬菜，吃着自己家养的禽类，拾掇自己的院子；远离家乡于她而言，她的诗意生活便远了，于是她的青菜园子，鸡鸭鱼肉便是她的远方了。

幡然醒悟的我开始给九外婆“找事情做”。那天，乾先森下班比较早，于是我“怂恿”他在家里看护小九，我带九外婆去散步。其实我早已“预谋”，要带九外婆去小区广场跳广场舞。之前我已经趁着自己外出的时候“踩点”：最近的几支舞，九外婆在老家的时候就会跳，现在跟着音乐跳起来也不会生疏，且很容易鼓励她继续跟着跳。我佯装要去广场走几圈，九外婆欣然同意了。看到有人在跳广场舞之后，我就开始游说她：九外婆，你也会跳的喔，要不要跳一个，跳起来的话，我跟着你跳啊。可能是熟悉的曲子，熟悉的动作，九外婆就慢慢地跟着音乐跳了起来。看到九外婆随着节奏慢慢挪动着，我忽然看到了那背影里的舒心与自在。即使偶尔有会想不起来的动作，九外婆仍然能踩着节奏，就这样慢慢地跳着，一曲接一曲，直到大家渐渐散场。广场边暖黄色的灯光里，我看到了九外婆满是欢欣的脸。回家的路上，九外婆跟我说：妹子啊，明天看看我手机里有没有这首歌，以前在老家学过，现在跟着跳还能想起来。我说好啊，告诉我名字。

九外婆踏着欢快地小碎步走在回小区的路上，回过来跟我说到：山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