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可不是抢来的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一声鸡啼,大妞山的天,亮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梦里美男太多挑花了眼,最后竟一个都没捞着。心里实在不爽快。
清水洗脸,黑木炭刷牙。穿上兽皮裙,戴上狼皮帽,套上从山下王麻子街霸那抢来的牛皮靴,再别上我攒了好久的宝石才做成的闪闪发光的小匕首。我终于满意地笑了。
前脚刚跨出门,我一拍脑袋,又退了回来。差点忘了,我还没粘上络腮胡子。这胡子,可是我从隔壁山头的王虎子那顺来的,为了刮他的胡子来给我做假胡子,我可费了些功夫。七擒七放,先将他打服,再以德服人。他才终于肯把胡子给我。
刮胡子那天,是个大风天。他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好不容易才接我递给他的刀。接过刀,他“哐”地又关上门,藏在房里不让看。
我搓着被门撞红的鼻子,气得牙痒痒。不看就不看,老娘不稀罕!
贴上了假胡子,我拍了拍胸脯,这才大步跨出门去。
今天,说什么都要给老二抢个压寨夫君回来!
“给老大请安!老大最美!老大最棒!老大最能干!”
大妞山里有个大妞寨,里面都是女悍匪。她们个个长相奇特,相传有路过的商人,被女土匪吓到晕厥。更有一名爱好美人的江洋大盗,活活被她们的二当家给吓死了。
我就是大妞寨的大当家——牛爱花。
我原本是京城最有名的镖师之女,爱好舞刀弄枪,打抱不平。因常年跟随爹爹在外走动,晒得皮肤黝黑。我喜欢吃烤鸡,尤其爱吃鸡屁股。原本我是有个未见面的未婚夫婿的。可初见那日,他正撞见我在府里吃鸡,吓得当场调头回府,连夜发了高烧。爹爹与我争吵,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了大妞山当山大王。
我看着这些长得歪瓜裂枣却笑得尤其灿烂的姐妹们,满意地点了点头,招手让她们坐下说话。
“姐妹们!虽然我们长得不好看,但我们心地善良!那些山下的不识好歹的男人,只看外表,不看内在的,配不上我们这些好姑娘!”我说。
“对!配不上!”姐妹们附和说。
“我牛爱花,立誓要给姐妹们找最好的夫君,最有品味、最有涵养的夫君。那些花花公子,空有其表的男人,我们不稀罕!”我说。
“对,不稀罕!”
“认真的男人最好看,有才华的姑娘招人喜欢。因此,老大我下山给你们挑夫君的时候,你们可千万别偷懒。该习字的习字,该学绣花的绣花。当然,不修边幅可不行。美容养颜的课可得上,不为取悦男人,要取悦自己。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开完了例会,我没寻到老二,问寨子里的第三十八个姑娘丁香。
“十七姐姐可能在厨房呢。”丁香一面梳着她蓬松得如同被雷劈过的头发,使劲将一戳怎么按都按不下去的倔强头发塞到发带里,一面回答我。
我一路寻到厨房,闻到一阵烤地瓜的香味,随后看到一个高而圆的身影。
“十七!”我唤她。
她身子一颤,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过后,她转过身来,笑得眼睛都没了。
“老大,我有注意仪态。你看,我都是掰碎了吃的。”
我看见她面前确实有几个掰碎了的烤地瓜,还冒着热气。
我走过去,将她手里的烤地瓜拿走,擦掉她嘴角的黑锅灰。
“我不要求你注意仪容,谁规定女孩子就只能小口吃饭的?这烤红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最重要的是健康。”
老二名叫姜十七。身高七尺,身宽体胖,眼小下巴短。原本是镇子里姜员外最小的女儿,指腹为婚的公子哥嫌她长相丑陋,赔了店铺都要退婚。十七受了情伤要寻死,跳崖砸到了我正在敲诈的江洋大盗,被我捡回收留,当了二当家。
十七呵呵笑起来,“那我去挑水,去跳绳,将这身肉减了。不为别人,就为我自己,我想要自己变得健康好看。”
“对了,不为别人,要为自己。”我拍了拍她厚重的肩头,满眼都是欣慰。
“十七,老大这次可是去给你寻夫君的。你可要想好了,想要什么样的男子?”
她脸一红,如藕节般的手指伸进怀里,掏出一封叠好的信交给我,“老大,要求……我都这在这了。你现在不要打开,我害羞。等你到了镇上,遇见了你觉得好的公子,再打开来看看。”
她说完,翘着兰花指,“砰砰砰”地跑开了。
我忍下了偷看的冲动,将信塞入袖兜之中。
我一路下山,走得飞快。身上没带多少干粮,想着脚程快些,去到镇上再做打算。
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
可扭过头去看,又不见有人。
如此我走走停停,疑神疑鬼,竟然日落时分我都还未到达镇上。
镇外的树林茂密,秋日晚风渐凉。我终于在一百八十次回头后,看见了隐在大树干后面的一截藏不住的衣角。
“你是谁!跟了老子一路,该出来会会了吧!”我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子,粗着嗓子喊。
本以为树后的人会不出来,没想到,我只喊了一句,树后面的人就出来了。
一个白面小生,青衣粗布衫。看起来清秀,眉眼间又有些熟悉之感。
“牛爱花,是我。”
那人开口,我听着甚是熟悉,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这是我最讨厌的事了。我脸盲,跟着爹爹走镖时,时常遇见认识我的人。可我认不出他们。我觉得,世上最让人厌烦的事情,莫过于他知道你的名字,你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王虎子啊!你脸上的胡子,可是我前几日刮给你的。”
他指了指我脸上的胡子。
啊?王虎子!他没胡子的时候长这样的吗?还怪好看的……不对,他这莫非是后悔了,找我要胡子来了吧?也对,刮他胡子那日,他万般不舍,甚至关着门不让我看,必定是因为不舍躲房间里哭呢!
我紧紧护住我“七擒七放”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胡子,“不行!这胡子现在在我脸上,就是我的了。你可别想打他的主意!”
王虎子一听,居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声音出奇地大,但我觉得声音怪好听的。他仰着头笑,嘴角还有两个小括号。啊,我居然看见了他的后槽牙。咦?有颗虫眼。
“我不是要胡子,我也是去前面的镇子的。先前没瞧出来是谁,不敢现身。听你说话,我才知道是你。你知道的,江湖中人,特别是干我们这行的,容易结仇。我去镇上办事,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王虎子一股脑都交代了,但我不高兴。因为他,太阳落山了我还没到镇子,干粮都在路上吃完了,这会儿肚子饿了。
“咕噜——”我的肚子代替我率先抗议。很好,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分道扬镳了。
“饿了吗?”
王虎子听见了。
“我跟着你时,顺手逮了只山鸡,你要不要就在这生个火,我俩烤着吃?”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长尾巴的山鸡,蔫了吧唧,歪着脖子,被他提在手上。
“要!”我的嘴巴比脑子快。唉,方才还说要跟他分道扬镳,这会儿怎么答应跟他吃烤鸡了呢?不过……烤鸡是我的最爱,反正说都说出来了,可不能放过。
我厚着脸皮走上前去,一把接过来。
“那,你先处理下,生个火,我去找些柴火?”王虎子提议。
“不然呢?”我摸了一把脸上的胡子。
王虎子估计是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快,脸忽然一红,去寻柴火了。
我寻了一处山泉,提着肥肥的山鸡,一边迅速地拔毛,一边想着又肥又美的鸡(屁股),哼着小曲,摇头晃脑。
“日落西山哟——红霞飘哇。山寨里姐妹们,兴致真是高啊——今日下山,去抢亲!看中那个小郎娇又娇。我五花大绑,将他扛上马呀——压寨夫君跟我跑哟跟我跑。从此以后哇,山上把家安——恩恩爱爱过到老,过到老——”
“你……是下山抢夫君的?”
不知什么时候,王虎子回来了,他在我身后出声,吓我一跳。
“嗯呐,我长得不好看,没人愿意娶我。这不,下山准备去抢个夫君回来。”我又继续唱起来:“今日下山,去抢亲!看中那个小郎娇又娇。我五花大绑,将他扛上马呀——压寨夫君跟我跑哟跟我跑。从此以后哇——”
“你粘个络腮胡子谁愿意娶你啊?”王虎子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这不是为了乔装打扮好抢人嘛。”我说。
“为何?都说要抢人了,还乔装做什么?”他又问。
“你说,你要是小郎君,你会喜欢抢你的姑娘吗?那姑娘还长得不好看。我先乔装将人抢回去,再揭了胡子打扮一番,这样比较容易得到小郎君的心嘛。虎子你说是不是。”
我眉毛一挑,霸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觉得你好看,真的。你的眼睛,特别好看,我……我很喜欢。”王虎子撇过脸去。
后面那句话我没听清,我也看不到他的脸。“你说什么?你真觉得我好看?就现在这幅尊容,你也觉得好看?”
我指着我脸上的,他的大胡子,一脸难以置信。
“啪”的一声,他捧住了我的脸,我被吓了一跳,一时有些发懵。
“好看,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他认真地说。
他的眼睛好亮,在黄昏中,似乎有一弯月亮。
“你……你放开我。”我尴尬极了。
“不放。”王虎子的手捧得更紧了,我的嘴被他挤成了一个圈。
“除非你答应我,不去镇子里找郎君。”他说。
“那肿(怎)么行?”我是去给老二挑夫君的呀,怎么可以不去呢?那可是老二的终身大事。
“怎么不行,你觉得我不好看吗?”王虎子皱着他的眉头。
我的脸有些热,我算是听明白了。他……好像喜欢我。
以前他留着络腮胡子,我没注意到他的容貌,如今看来,剑眉丹凤眼,鼻子也挺高,虽然牙齿跟我一样稍微有些凸,但是人是好看的。
嗯,好看,比我这些年给姐妹们挑的郎君都好看。
“……”我说不出话来。
王虎子有些急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他说这话,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手一松,终于放开了我。
不知怎么的,我看见他失落有些心疼,伸手拉他的肩,他甩开。我又拉,他还是甩开。我急了,手一用力,不知怎么的,擒住了他的手,再一转身,他已经被我用擒拿手给压在了身前。
!
王虎子憋红了脸,艰难地扭过头来看我,眼中还是受伤的质问。
“不是……”我连忙松开手,举起手来,“不是,我不是有意要拿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听我解释。”
我着急解释,袖袋中掉出一张纸。
王虎子捡了揭开来,打开,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就由忧转喜,瞬间,连耳朵尖都红了。
“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我还以为……”
“什么?我没有。那不是……”
那是老二交给我的信,说是我挑好了夫君以后,要交出去的。我踮着脚想要抢回那封闯了祸的信。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王虎子将信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手还很自然地牵我的手。
“不是,那不是我写的。”我很着急,想将手拽出来。可他的手很大,很暖。秋天的夜,有些凉,我竟然有些贪恋这份暖。
“花,我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王虎子又说。
“不……那上面写了什么?快还我!”我手举得好累。
不是,老二到底在信上写了什么?
王虎子将信收入怀中,“我会好好保管它的。这可是花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在手心哈了口气,又搓了搓。
“暖和一点没?”他问我。
“嗯。”我想都没想地回答,“诶?不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你将那封信还给我!”
“不行。”
“还我!”
“除非你亲我一口。”
“啊?王虎子!你别得寸进尺!”
“那就别想要回了,我要好好保管,以后给我们的儿孙们看看。”
“喂……”
山头上,月亮爬上来,笑弯了腰。
P. S. 啊啊啊!姜十七!你到底在信里写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