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乡愁
前几日刷到徐大师的朋友圈,“一个城里土生土长的二年级小学生,去试卷上理解什么是“乡下生活”。。。农村长大的老父亲教着教着又无语了。。。何为乡愁?她连乡都没有……”
跟徐大师一样,我是属于偏感性的人类群,看着看着,怅然若失。
那么,我的乡又去了哪里?
对于学前的记忆,要从那次偷钱开始吧。那时候对钱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爸妈锁在书桌抽屉里的硬币可以去隔壁副食店兑换自己爱吃的小零食,依稀还记得最爱的是那款三毛钱一个的核心带一颗蜜饯的小面包。经多次观察,我发现母亲放抽屉钥匙的位置。某晚,灯光昏黄,我战战兢兢地开了抽屉,马上就瞄到了那一大袋的一分两分一角五毛一块,默默开心。虽然不识币值,但也知道挑又大又重的就能换更多的小零食。爸妈在楼下看我房间一直没关灯,催促几次无效后上楼看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挑硬币正在兴头上的我一听上楼的脚步声,惊慌失措,忙不迭的用钥匙锁了抽屉,缓过神来才发现手上还抓着一大把的硬币。放回去已经是来不及了,眼看父亲要推开房门,我急中生智,把硬币放在了裤裆里,然后双腿夹紧。进门后父亲质问我为什么一直不关灯睡觉。我含含糊糊地说马上就睡,身子却杵在那不敢动。父亲觉得奇怪,上来打探一番也是没什么收获,本想拉我上床睡觉,结果一扯我裤子,硬币哗啦啦从裤管里滚出来撒了一地,我震惊……父亲是明白人,捡起硬币收好后把我安置好睡觉,没有任何责备。下楼后听父亲跟母亲说:“这孩子……竟然学会偷钱了……”不知怎的,心里难过万分,哭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人生第一次自己意识到,偷东西是不对的吧~
再大些我就成了留守儿童,刚上小学的我被搁置在外婆家。外婆是一个善良勤劳以及无比独立的女人,她就是我整个人生的初始。春天外婆会带我上山采茶叶秋割后会带我去捡稻穗,那时扎着羊角辫挽着小竹篮屁颠屁颠得跟在外婆后面的我是美滋滋的,丝毫没有觉得劳作的辛苦。也正是因为小时候老是当跟屁虫的原因吧,外婆在我脑海里的记忆,背影比脸庞显得更加清晰而深刻。
在外婆家上了一年学,又回到了自己家,慢慢地有了很多小伙伴,每天天未亮,他们就会陆续来到我家集合,然后三五成群的一起徒步到两里开外的学校上课。那时候真的起很早,特别是冬天,路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小孩们没有人害怕,大人们也没有担心的。回想起来,那样的世界是多么的平静美好,没有拐卖,车祸也是鲜有。有一次走在上学的路上,一辆小轿车开过,一个小伙伴哎呦了一声感觉是被什么东西砸到头了,天未大亮看不清是什么,于是在地上摸索半天,发现竟然是喜糖,高兴的尖叫起来,然后一群小孩子趴在地上捡的不亦乐乎。孩童时候的喜悦,如此简单且美好。那时候课业不多,作业基本上能在学校完成。放学后就是上山偷桃李下水捉鱼虾,不靠爸妈的竹鞭是回不了家的。坐在门槛上吃完饭后,就去门前的操场上撒泼打闹,晚霞中的蜻蜓也是分外活泼自由。山村的夜晚来得慢而静,整个河道的草丛里匍匐着满满的萤火虫,一闪一闪,仿佛一首静谧而甜美的情诗,娓娓道来。此时此刻,我想起了当年河滩上被小伙伴发现的那颗小西瓜,大概还没有人知道,是被我偷吃了吧,莞尔一笑。因为第二天要早起,父母都会催着孩子们早睡,八九点光景,月明星稀,只剩下蛙鸣虫叫,鼾声四起了吧。
因为这种种的美好,缕缕的回忆,我特别中意木心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欣然于人人之间的淳朴诚恳,陶醉千家万户的袅袅炊烟,流连于小商小贩的勤勉兜售,更沉迷于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车马邮件。乡音已改,愁意绵绵。大概已经有些读懂艾青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如席慕蓉言:“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然而,离开的未必是我,消逝的却是我的乡。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