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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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翅膀快要长出来了，后背的皮肤瘙痒肿胀，我忍不住去抓它，好几处破了皮，难看的抓痕流着脓。
果然跟妈妈说的一样，长翅膀就是病，得趁早拔除。
可是会很痛啊，我不敢让他们知道。
白天吃饭的时候，我偷偷看他们的神色，大家都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除了哥哥。
今天爸爸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心不在焉的，被爸爸打了两个耳光。
小时候哥哥调皮，爸爸会拿皮鞭抽他，我也被打过几次，但现在我们长大了，爸爸很少打人的。
可是，哥哥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跟爸爸打起来了，他把爸爸推搡在地，大声吼叫，“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你再打我试试！”
我和妈妈都吓了一跳，爸爸被推倒在地上，嘴里一直骂哥哥，逆子，畜生。哥哥赌气跑出去，很晚都还没回来，我贴着房门听到爸爸妈妈在客厅讲话。
“你这个当妈的怎么管儿子的，你看看他现在，都要骑到我们头上了！”爸爸的声音里还是很愤怒，今天的事让他感到颜面无存。
“儿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从小最怕的是你，我哪里管得了他。”妈妈抹着泪，满肚子委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今天开了这个头，以后没人管得了他，还不得上天。”
“你说他，是不是……不然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妈妈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听不真切，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
爸爸凑近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你是说，他长了那玩意儿？”
我心里一惊，他们说的，难道是……哥哥也长翅膀了吗？
爸爸沉思了片刻，起身走到壁橱面前，从最高处取下一个盒子。那盒子黑漆漆的长长的，有半个人长，像个小棺材，我打了个寒战。
妈妈拿出钥匙，拧转着打开了那盒子。是一把大剪刀，似乎有些生锈了，看上去笨重而朽钝。爸爸费劲地提起剪刀，试着剪了两下。
“这样不行，这刀太久没用了，得磨”，爸爸摇了摇头。
“可不是太久没用了，上一次还是爸妈剪你的……”妈妈脱口而出，爸爸横了她一眼，妈妈便噤了声。
我在一旁却听得头皮发麻，他们竟然……要用这剪刀，来剪哥哥的翅膀吗？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心中恐惧，一时思绪万千。
直到门外，“嚯嚯”的磨刀声响起，才把我拉回来。
那剪刀，在磨刀石上面一遍一遍地摩擦，声音惊心剧烈，让我几欲捂耳。
渐渐地那刀冒出了寒光，刀刃越来越锋利，反射出爸爸的脸，他的眼睛发红，面色阴冷，头发丝因为用力而高高竖起，如同即将行刑的刽子手一般。
我的心脏狂跳，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头却不小心撞到了门框，我吃痛“嘶”了一声，心道，糟了。
我抬眼去看爸妈的方向，他们停止了磨刀，两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地狱恶鬼。
我捂住嘴巴，“砰”地关上了门，心跳几乎停滞，膝盖发软，瘫倒在地。
2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撑着自己从地上起来，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门外已经没有了声响。
心中的纠结、恐惧在黑夜里涌了上来，我该怎么办？
妈妈从小就告诫我，长翅膀的都不是好孩子，那些人不顾养育亲恩，父母倾尽所有辛辛苦苦把他们养大，他们却只想等翅膀长大飞向远方，宁愿做一个丧家之雁，不得善终。
所以，我不是个好孩子，我怎么可以长出翅膀？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可是，我还是害怕，被血淋淋地剪断翅膀，该有多疼？
我脱掉衣服，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后背，手摸上去，有颗粒般的不平，似乎是羽毛的尖尖渐渐冒出来了。
我心中恼怒，气愤地抓挠着，想把他们都消灭掉。
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传来，疼得我眼泪直打转，一条条血痕，提醒着我，我再也没办法让它们消失了，我沮丧地站在原地。
“吱呀”，外面开门声响起，我穿好衣服，凑近门后，是哥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猛地打开房门，把他拉了进来，他大吃一惊，刚想张嘴说话。
我示意他噤声，仔细听了听门外有没有响动，一切正常，才抓着他焦急地说：“哥哥，你别再回来了，爸妈他们，他们要……剪断你的翅膀！”
哥哥愣住了半晌，才放下我的手，慢慢地走到窗户面前，我焦急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们都知道了？”他终于说话。
“我……听到他们在说，哥，你怎么办？”
“那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哥哥转过身看着我，眸色深沉。
“我？”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我不知所措，我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长翅膀，不好，人会变奇怪，会变坏，想飞出去，再也不回来……”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想出去看看吗？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突然有些激动，直直地走到我面前，逼问着我。
我被他的目光灼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但他的话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波浪，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
“哥，那些人他们飞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你记得吗？你的发小，还有王叔家的女儿，他们长了翅膀，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现在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了，你也要像他们一样吗？”
“为什么不可以？不回来，没有家，又怎样？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里，你觉得快乐吗？你自由吗？”
我一时哑口，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快乐？自由？这些很重要吗？
小心翼翼，乖巧懂事，不惹父母生气，好好读书，考好成绩，让他们高兴，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在这个家的生存法则。
我一直都做得很好。
“你想看看吗？我的翅膀”，哥哥突然柔和了语气。
我有些害怕，害怕他的背跟我一样惨不忍睹，但好奇心还是让我点了点头。
他缓缓去脱衣衫，我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想象着那情景。
他的皮肤一寸一寸地显露，藏在衣服里面的羽毛渐渐冒出来，是黑色的，却有着流光溢彩的光泽，被梳理得很整洁，随着衣服褪去，更多的羽毛露了出来，整个后背精彩灿烂。
衣服掉落地板的那一瞬间，所有羽毛抖动起来，每一根似乎都是舞动的精灵一般，突然那些羽毛纷纷向外散开了去，一刹那间整个翅膀打开在我眼前。
我惊呆了，不敢呼吸，怕扰乱这惊艳的瞬间。
哥哥此刻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色天使一般，周身散发着圣洁，熠熠生辉。
好美啊，好美的翅膀。
3
看到哥哥的翅膀之后，我失眠了好几晚，那流动的光泽，飞扬的神采，动人的画面，占据了我的脑袋。
哥哥说他现在还不能起飞，要练习，我竟然有些期待，那些羽毛尽情挥动起来的一天，那样漂亮的翅膀，在蓝天里振翅高飞，该有多么摄人心魄。
我的翅膀也会那样好看吗？我的后背最近冒出了两个肉尖尖，有一些小小的绒毛似有似无的覆着，活像一对还没有拔干净毛的鸡翅。
我有些沮丧，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哥哥那样好看的模样呢？我心里的期待发了芽，生了根。
长翅膀好像不再让我感到羞耻了，但是要被剪断翅膀的恐惧却与日俱增。
哥哥自从上次跟爸爸闹僵之后，他们互相赌着气，家里的气压很低，随时剑拔弩张。
然而，最近哥哥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他要跟谈了6年恋爱的女朋友谈婚论嫁了，对方父母提出的要求却让人难以承受。
要他有一套房，彩礼20万，这些都还能努力想想办法，可是他们提出了一条：“绝对不允许有翅膀的男人娶他们的女儿。”
逼着哥哥剪断翅膀，因为长翅膀的男人是不安稳不踏实的，以后不会孝顺父母，会抛妻弃子。
哥哥每天紧皱着眉头，我看到他在房间里抽了很多烟。他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嫂子，跑过来哭哭啼啼，央求他听父母的话。
“你就当是为了我，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你那对翅膀吗？彩礼和房子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或者找叔叔阿姨帮帮忙，他们总不能对儿子不管不顾吧.......”
我感到一阵心疼，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的翅膀，最近又长大了一些，羽毛也渐渐有了形状，我终于看清楚，我的羽毛是白色的，跟哥哥的完全不一样。
我在镜子面前端详着，细数着它每天的变化，我想跟这个世界大声地宣布，看啊，我长出来了白色的羽毛，它们是那么好看，那么纯洁。
可是我不敢，没有谁可以分享我此刻的快乐，我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把这个秘密深深藏在自己的蜜罐里，小心翼翼不让人知道。
4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我感到十分压抑，爸爸的脸色很不好。
我更加谨慎小心地注意着言行，心里祈祷不要惹怒他。
“啪”爸爸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我吓了一跳，手上的勺子不敢再动。
“菜怎么搞这么咸？”爸爸脸色沉下来，那是我从小就害怕的表情。
妈妈尴尬了一下，打着圆场，“也没有多咸，多吃两碗饭就是了。”
听罢，爸爸的表情似乎更难看了，“你一天天的在家屁也干不好，我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迁就你们，一个两个的，让我费劲。”
听爸爸话里有话，哥哥腾地一下站起来，似乎下一秒两人又要闹起来。
妈妈过来拉着哥哥，让他坐下来，叫他别犯浑，自己端了那碗导火的菜去重新炒过。
哥哥坐不住，说要回公司加班，就往外走去。
“你那工作，不上也罢，能挣几个钱，还不如老老实实去考个公务员，再不济你回来家里五金店当个收银，左右饿不着你的肚子。”爸爸冷嘲热讽地开了口。
哥哥的背影僵硬，紧紧捏住了拳头，咬着牙回他，“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
“啪”的一声爸爸的手掌拍在桌子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家长的威严，对哥哥说道，“你看看你，这个年纪了，还一事无成，自己瞎折腾，折腾什么名堂，手上没几个子，你想不靠家里，谁愿意嫁给你！我们家不能栽在你手里，搞得一塌糊涂。”
哥哥的肩膀激烈地颤抖着，爸爸的话刺中了他，他转过身来，眼眶通红，倔强地不愿服软。
“我要做我喜欢的事，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站稳脚跟，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可以靠自己。”
我被哥哥的情绪感染着，在这一场父子的博弈中，我祈祷着期待着他的胜利。
“哼，靠自己，你问问现在年轻人有几个可以买得起房，给得起彩礼，还不都是啃老，更何况你还长了一对那玩意儿，谁家放心把女儿给你！”
“我自己会想办法，不用你操心，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哥哥发了怒，朝爸爸大声吼道。
妈妈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拉着哥哥，好言劝诫。
“你爸在气头上，你少说两句，我们的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一家人，父子哪有隔夜仇。”
“妈，我真的受够了，我后悔生在这个家里，你们也后悔生了我这个儿子，对吧？”
妈妈一愣，似乎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种话，一时眼睛里有些情绪波动。我也有些意外，这话多少是重了些。
眼看着爸爸又要发作，妈妈赶忙把哥哥拉到房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食之无味，也早早地搁了筷子，回房间躲着。
5
我抱着枕头，窝在床上，想着哥哥最后说的话。
谁家还不都是这样呢？我们生来不由己，本来也可以不知不觉地照着大人们的期望，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
大部分人不也是这么过了一生吗？
除了那些长了翅膀的少数人，那些叛逆的，固执地想要快乐，想要自我的，远行者。
我不知道，怎样的人生会更好。我从小就在父母砌成的堡垒里生活，没有看到过不一样的人，没有看到过更好的风光。
而如今，我生出了翅膀，它一天天长大，变得丰满有力起来，我从一个乖乖女变成了大家眼中的叛逆者。
我纵容着它的生长，我的心里甚至一天比一天渴望它快快长大，我开始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像是产生了魔力一般，吸引着我，引导着我，突破这里的围墙，突破蒙蔽我双眼的屏障。
真真切切去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去感受广阔的海洋与蓝天，去拂过高山流水，自由的呐喊。
我迷迷蒙蒙地在美梦中睡去。
半晚，我听到房间里有窸窣的声音，好像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我猛地睁开双眼，却被哥哥捂住了嘴。
我惊讶地坐起来，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脸，抬手想打开灯，却被他拦住。
“别开，我跟你说几句话”，他的声音沙哑，似乎哭过。
我点点头。
“你的翅膀也长出来了吧”，没等我回答，他摆手示意我不必说，这件事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听着”，他的声音突然振奋起来，“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藏好别露马脚，平时多练习，尽快让自己能飞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继而非常郑重地说道，“你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去寻找你的未来。”
我屏住呼吸，认真地听他说着话，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一股热流涌动，有种我从来没有过的冲动，那样热烈，不可遏制。
“你会跟我一起离开吗？”我不知怎么有些哽咽，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我看到他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良久之后，才听到细微的回声，苍白无力。
“我们不一样。”
我抓着他的手，心里一阵害怕，“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只是沉默着，不再解释，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时，才回头跟我说了一句，“明天不要出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
那声音幽深绝望，我的心冰冷到极点，明天，明天会怎样？是我想的那样吗？
6
我一整晚都无法再入睡，惶惶不安中直到天明。
我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轻轻地打开房门，想去看看外面。
门缝里却突然露出妈妈的脸，她睁大眼睛盯着我，仿佛一直在门口等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佯装镇定地问她，“妈，你怎么在这，吓死我了。”
妈妈端详着我的眼睛，似乎在观察我有没有什么异样，继而扯动嘴角笑了笑，“爸妈跟哥哥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等下不要出来，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跟哥哥昨天晚上说的一样，我紧张得捏紧了手指，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问题，点了点头，沉默着，关上了门。
你们，是不是，要剪断哥哥的翅膀？
你们不敢去医院，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们是不是拿结婚的事威胁哥哥？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脚步声，还有桌椅拉动的声音，我躲在门后，仔细听，有人开始说话了。
“你可别怨我们逼你，这是你自己说要剪的”，是爸爸。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恭喜啊，以后再也没有叛逆儿子。”
“好了好了，儿子改邪归正，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妈妈的声音。
我的心跟着他们的声音，一阵阵揪紧，心底盼望着，不会的，不会的。
“你老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剪个翅膀怎么了，不过是流点血，磨磨叽叽的”，爸爸的声音里已经开始不耐烦。
妈妈似乎不忍心，声音有些哽咽，柔声说道：“儿啊，你别怪父母狠心，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人家为了你割了腕差点没救回来，要是不断了你这翅膀，我们怎么跟人爹妈交代？再说，断了也是好事，你就不会生那么多不该有的念头出来，可以好好地踏踏实实过……”
“别再说了，动手吧”，哥哥似乎再也无法忍受。
怎么会这样，哥哥竟被逼到这种地步。
我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沉沉地压住，喘不过气，我死死地捂住自己耳朵，不敢再听。
可是，隔着厚厚的门，我还是听到了哥哥撕心裂肺痛苦的叫声，我浑身战栗，如堕地狱般的煎熬。
那声音刺痛了我的耳朵，刺激着我每一根神经，令我寒毛惊立。
我感觉后背突然有一股炙热的力量喷涌而出，单薄的衣服被撕裂开来，我的翅膀挣开了所有的束缚，磅礴而生。
我被这股力量震惊，抬头看去，那纯洁的白色翅膀，在空中腾起，耀眼无比。
我的眼眶湿润，它长出来了，终于。
7
鼻腔里突然钻来一股血腥味，那味道透过门缝，密密麻麻地涌进来，胃里翻涌一阵恶心，我忍不住呕吐起来。
哥哥的翅膀，被他们剪断了，我吐到几乎昏厥，眼泪不停地滚落，神志快要不清醒。
模糊的视线中，窗户外的光亮指引着我，我向窗户爬去，打开窗户，想要找些新鲜的空气。
我趴在窗户上，大口地呼吸着，让自己缓过来。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划过，我抬眼去看，对面竟然很多人打开了窗户，都探着身子往外看些什么。
一时间很多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是他们的眼睛竟分明是看着我这边。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身后这双翅膀，过分扎眼，被人看到了，爸妈肯定也快知道了，我逃不掉了。
我心绪紊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怖的情绪又包裹着我，想到要被那把剪刀割破皮肉碾断骨头，我的双腿忍不住发软。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他们来了，他们知道了，好快。
我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逃走。
我往楼下看去，很高，有十几层，如果从窗户逃走，必死无疑……
不，不一定，我不是有翅膀了吗？
可是哥哥说要练习，到底要怎么练习？我从来没有展开过它，更没有挥动过它。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重，我听到爸爸的怒吼声。
那是我从小就害怕的声音，每一次听到都意味着严厉的惩罚，这种恐惧深深地扎在我的脑海里。
我还听到妈妈哭泣的声音，她哭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开门，让我听话。
这些声音折磨着我，让我濒临崩溃。
我在两难之间，脑袋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画面，是曾经看的野外纪录片。
雄鹰会到悬崖峭壁之上，将毛都没长齐的幼崽，一个一个抛下，它们被崖壁上的石头碰撞着，跌倒，翻转，靠惊人的意志力，保持着清醒和身体的平衡，最终幸存者，展开翅膀，凌空而飞。
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练习方式，不被逼到绝境，永远不会有另一番天地。
我定了定心神，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他们破门而入的一瞬间，腾起一跃，身体向下坠去，耳边听到无数的尖叫声，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我努力控制着翅膀，拼命地扑腾。
不能放弃，我一定要飞起来。
我抬起头不去看下面，减少自己的恐惧，摸索着风的方向，感受着翅膀与风的呼应，放松身体，我惊讶于自己的领悟能力，仿佛我生来就应该会飞。
终于在离地面两尺的地方，我腾空而起，向高处飞去，随着地面越来越远，我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广阔的蓝天迎接我，浮动的白云拥抱我，目光尽头阳光掠过云层投射出华丽的光彩，我在这如梦如幻的世界里穿梭自如，旋转飞跃。
这就是自由吗？我放声呐喊，回声在深谷里回荡，我俯仰天地，满身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