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之死

2018-08-09  本文已影响0人  特仑苏欧巴

  我一直想为那只狗写点什么,我无法忘记它。它既不是我的宠物,也不是亲朋或邻居的宠物。它远离人类世界,它是非洲草原上的一条野狗。它与我之间的机缘仅仅是因为电视。

  我很少耐心地看电视,经常看看新闻便关掉。但那天我偶尔调出了一个特殊的频道——动物世界。一位白人科学家一直在追踪那条狗,他驾着越野车,用极为专业的录像设备记录了那只狗的一生。我被狗的命运所震撼。

  它的名字叫有机。这是那位白人科学家为它取的名字。

  有机的故事随时间顺序展开。童年,它与同胞胎的伙伴们快乐地依偎在狗妈妈的怀里,吃饱后顽皮地嬉戏。

  它享受着阳光、空气,享受着生存的乐趣。它并不知道危险,并不知道生存每时每刻都面临着危险。在同一片草域,狮子正被饥饿折磨。

  野狗一家正享受着天伦之乐,并没有意识到狮子正包抄过来。狗妈妈猝然奔逃,无法带走可怜的小生命。小狗们哀嚎着四处跑散,那声音饱含着让人震撼的惊吓恐怖!苍天在上。倒伏的草和土里的血。草丛里这血淋淋的一幕似乎像千千万万的悲剧一样平淡。一群小狗中,只有有机跑得最快而幸免于难。从此,它知道生存潜藏着危险。一只无忧无虑的狗就这样瞬间丧失了童年。有机后来慢慢长大,有了家庭和孩子。

  故事发生在一次寻找食物的过程中。

  它和雌狗在狂奔,远处,一个枪口正在向它们瞄准。“砰”,一声怪响,有机一家的幸福生活猝然中断。雌狗中弹倒地,有机惊惶逃命,它只能远远地看见它的伴儿被持枪的人拖走。在更为强大的人类面前,有机的愤怒也好,悲哀也罢,都显得那么虚弱。它用前爪刨着土地,扇动双耳,向虚空狂吠!此时的有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次陷入无助的绝境,眼睁睁看着打枪的人手提他的猎物,大摇大摆地走了!

  悲愤的有机含屈抱怨,它只得转身回来,回到它的小宝贝身边,它们还需要它的呵护和照顾。它拖着又累又饿,又恐又怖,又愤又悲的身子回来,有机此时是那么孤立无援,它竟然无法养活自己的幼子。几个狗崽失去母亲的奶汁,一个一个慢慢饿死!有机看着它们奄奄一息,最后完全失去了力气;有机听见它们哀哀的叫声,最后归于死寂!

  这是怎样的骨肉分离,生离死别啊!有机独自承受着天地间最为悲惨的事情!它已失去嚎叫的力气,趴在它的子女们身边,用爪子刨刨这个,又刨刨那个,似乎在说,你们快起来,千万别死去,不要离开我,你们是我活着的意义和希望!但是,它们已无法站起来。有机知道它们一个一个都走了。

  在子女的尸体面前,有机不得不用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它知道再守下去,自己也是它们那样的结局。有机转身走了,一步一回头地向前走去。前方究竟是什么等待着它,奇迹还是毁灭?有机并不十分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生存下去的机会,得靠自己去寻觅,不能守着死亡坐以待毙。

  有机再次活跃起来,它选择了另外的狗群,在狩猎中出生入死,勇猛顽强。也许它在幻想另一次爱情,把它们的新家安放在另一处野草丛中,然后生一群属于自己的小崽。下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伴儿,不能让悲剧重演!也许它在回忆着从前的幸福时光,而这样的幸福带给了它再次寻找幸福的愿望。毕竟,有机已经有一些年龄了,它得抓紧时间,繁衍自己的后代。

  每一种生物都有顽强生存下去的欲望,为此,不惜流汗流血,甚至最终耗尽生命!

  在命运面前,有机选择了永不屈服和奋力抗争。只要最后一口气存在,就永不言败!

  但是,生存的残酷,对沙漠中的动物要厉害百倍千倍。失去庇护的自然界随时暗藏杀机。有的人以随意捕杀动物为乐。他们把自己降为动物世界的一个食物链。他们的枪口对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狗。他们有无数的食物,却要把为每一餐发愁的狗当作他们的食物。

  有机在一次捕猎行动中再也没有回来。那一次野狗又听见了死亡在呼啸,那是人的枪声。可怜的有机,在中弹的那一瞬间,怀着彻底的绝望,向这个有着刻骨深仇的世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大摇大摆扛着有机尸体的人,在欢庆自己的胜利的时候,在同妻子、儿女大嚼狗肉享受美味的时候,可知道他们嘴下这个生灵在短短几年光阴中,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和痛苦,忍受了怎样的悲哀和不幸?他们口中嚼着的是一个生灵的血肉,而它同我们一样,皆为“有情众生”的一员。

  也许他们什么也不会想。扛枪的人可能得意扬扬,一边哼着小曲,把猎物往树上一挂,三下两下便去掉皮毛,扔进滚烫的沸水中。他招呼妻儿来吃狗肉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们一家围坐着,有说有笑,就像有机的童年和有机一家度过的快乐时光。

  (秋刀鱼摘自《北京文学》 图/许子轩)

  人性的确如此,既轻信又爱怀疑,说它软弱它又很顽固,自己打不定主意,为别人做事却又很决断。——萨克雷《名利场》

                                        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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