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蓝色的孩子

2020-12-08  本文已影响0人  Katharsis_1b03

命运是生活的主人,我是它手里的提线木偶。

01

一片昏暗中,她睁开双眼,呆滞了许久,叹口气无奈接受了自己还活着的这个事实。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五点十分,比以往还要早一点,不过都是闹钟也尚未起床的时间。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梯,尽最大的努力不打扰舍友的美梦,机械般地重复洗漱、穿衣、收拾书包然后出门这一每天不变的流程。

她看着阴暗的天空、刚刚升起的太阳,寥寥几人的街道,顿时感觉有点冷,但也懒得回去加件外套,因为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寒冷。

她来到食堂,顶着阿姨一如既往的白眼买了最便宜的包子和鸡蛋,坐在角落里,看着她最喜欢的《蜡笔小新》吃完了没什么味道但能果腹的早餐。

她走出食堂,天空的边角已经擦亮,星星和月亮还来不及躲藏,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不是被天空的景色吸引,而是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走向教室了。

而她终于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在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了几盒药,随便抠出几颗放进嘴里,就着冰凉的水咽了下去。

然后又恢复了呆滞的状态,不开心、不难过、不愤怒,只是没有心情,只是因为药物作用让她在白天也昏昏欲睡。

02

这是她最好的状态,当有人打招呼时她能绽放出阳光般的微笑;跟朋友聊天时总能逗她们笑得前仰后合;当舍友出了事情时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哪怕代价是伤害到自己;总是包揽所有工作,尽最大的力,拿一样的成绩……

这是活在他们眼里的她,当没有视线注视,她就会收起笑容,呆坐在那里,她知道她还有哪些工作没有做,但她没有力气拿起笔,没有力气去迎接这一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什么时候命运将第一根稻草放到她的背上呢?她低下头想了想,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好多哦。”

好像是2006年5月24日——她八岁生日的那天,她稚嫩的脸上洋溢着不同于现在的灿烂笑容,蹦蹦跳跳地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家人分享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她打开家门,家里好像只有妈妈一个人在煮面,爸爸好像在加班,姐姐好像不回来。妈妈煮好面之后对她说:“面条卤子少放点儿啊,这次做的有点咸了,啊对,别忘了放红粉皮儿。”说罢,就去邻居家和他们一起聚会了。

她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这碗长寿面,看了许久,她很饿了,但她没有力气拿起筷子,没有力气叫妈妈回来一起吃饭,没有力气去便利店买一块儿好丽友派当作蛋糕。

于是八岁以后,她再也没有过过生日,22岁的她至今也没尝过自己生日蛋糕的滋味。

03

好像是2011年的某个夏日,连着几个月挑灯夜读的她终于尝到了生活给的一点小甜头,她考上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她欣喜若狂,久违地发自内心地笑了。

她的妈妈也很开心,当晚就准备了一桌堪比年夜饭的美味珍馐宴请亲朋好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声笑语,高谈阔论,但没有人注意到餐桌上少了一个主人公,好像这只是一次没有主题的聚会。

回复完老师同学们的祝福短信后,她才顿感饥肠辘辘,蹦蹦跳跳地跑去打开卧室门,看到的是一张张泛红的脸和狼藉的餐桌,她顿了一下,然后木讷地关上门,坐到字台前看着中午剩下来的盒饭。

其实也没那么饿,不吃了当减肥了。她对自己这么说到。

好像是2015年的哪个学期,她脚踝骨折了,打上了笨重的石膏,以生疏的手法驾驭着两只拐杖,勉强能够行走。

向来内向的她不得不拜托朋友帮她带午饭,但是看着她们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她说出来的话渐渐由“麻烦帮我带个饭”到“你们吃完帮我买个饭,啥都行”再到“回来的时候顺路帮我买个饼干吧”最后到“今天不用帮我买饭了,我不太饿”。

三个月,一整个学期,她没有吃午饭,饿到不行的时候也拜托过妈妈能不能送饭,不过妈妈当时的犹豫和紧锁的眉头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三个月后复查,医生对她说:“怎么恢复得这么慢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她脸上挂起一成不变的笑容,自然地说:“没有啊,吃得挺好的。”

脚外踝微骨折,她恢复了半年。

04

一根根稻草累积,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愤怒像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她用所有的力气和爸爸妈妈吵架,她无理取闹地和朋友发生争执。

她总是在睡梦中突然惊醒,然后用抽泣填充剩余的夜晚,她发现鲜血和疼痛能够让她得到短暂欢愉,于是那个夏天再热她也没有脱下过身上的长袖外套。

她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她可以连续几天不吃饭,她可以一周只睡10个小时,她开始质疑生活,质疑命运,质疑生命。

她爬上过屋脊,她俯瞰过河流,她盯着一瓶液体出神,她知道市场里煤炭的价格,她切水果的时候总是不小心划伤自己……不过在最后一根稻草来临之前,她攒起她破败生命中的所有力气去寻求帮助。

拿到诊断结果的那一刻她心如止水,好像这是必然结果一样。装了一袋又一袋的药,从此以后,快乐由药物主宰。

她的朋友们觉得她变了,变得不再咄咄逼人,满身是刺,她温柔开朗、乐于助人,阳光的心态总能感染到每一个人,她们又开始喜欢她了。

她的父母觉得她变了,变得不再随时随地发脾气,也不再用不堪入耳的字眼和他们吵架,她会给家人制造惊喜——一顿晚饭、一个礼物、一段真心话。

他们又全都喜欢她了,庆幸着原来的那个她又回来了。

她仍坐在教室里,低着头,呆滞着,快到上课时间了,教室里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人,她感觉有人朝她的方向走过来,继而听到一声:“morning啊,阿茜!”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灿烂的微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用慵懒温和的语气说:“morning啊,今天天儿真好,我最喜欢晴天啦。”

可我,看到了她身上的牵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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