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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

2022-07-06  本文已影响0人  浮生若梦01

杭州。虎跑寺。

画外音:爱是什么?爱是舍不得,放不下,离不开。

如若不爱,则弃之如敝履,如何舍不得,放不下,离不开?只要舍得了、放得下、离得开,那就是不爱。

丰子恺:老师,您现在决定要走出红尘,但是你已经是结婚成家的人,您如何忍心出家,把妻儿留在这人世间?

弘一法师:人生本来就没有任何规律和定数,假设你最亲近的人因为突发重病而亡,就算你不想抛弃亲人,又如何阻挡的了?

丰子恺:那老师您爱他们吗?你舍得了、放得下、离得开吗?

弘一法师:爱是慈悲。对众生慈悲,何来舍得、放下、离开。

丰子恺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老师出家,遂离开。不久,一位中年妇人带着两位少年来到虎跑寺。这位妇人是李叔同的妻子,两位少年则是他的儿子。妇人是在他出家后才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的,于是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母子三人赶到杭州,还未入住,就前往虎跑寺。时正初夏,天气晴热,母子三人汗流浃背,但仍然心冷。

妇人急切敲门:请问李叔同在否?他妻儿找他有事。

小沙弥答应:师父在,请容我禀报。

弘一法师此时正在屋檐下,坐在藤椅上看佛经。小沙弥走开问道:师父,有母子三人自称是您妻儿,在山门外求见。

弘一法师:你且去告知他们一声,请他们回去吧。

小沙弥起身前去答话。弘一法师轻轻挪动藤椅(怕伤到地上的虫蚁),然后起身,往山门看了看。

小沙弥:这位施主,我们师父不见,请你们回去吧。

妇人泪如雨下,瘫坐在地。少年愤愤不平,走近大门,用手拍打大门,坑坑作响。小沙弥不知所措。

少年大声疾呼:为何不见?既然不见,当初为何生下我们?

弘一法师往山门移步,缓缓说道:我心已空无一物,红尘已离我远去,施主请回吧。

母子三人在山门外哭坐三天三夜,弘一法师视若无睹。三天三夜后,母子三人知道已难以改变既成事实,遂回。


杭州。西湖。

不久,雪子也来到杭州。这位身姿妙曼的少女,是李叔同在日本的情人、后来跟他一起回到中国的妾(后妻)。

雪子了解李叔同的性格,既已决定,便不会反悔。所以不去虎跑劝李叔同还俗,而是谴人去虎跑寺,约在西湖一见。李叔同没有理由拒绝。

时值六月,西湖荷叶田田、杨柳依依、蝉躁树巅、虫蛙齐鸣,好一幅热闹的人间画图。然而见面那天却是阴雨绵绵、断桥人稀。

雪子和弘一法师各坐一船,在西湖上缓缓靠近。

穿过雨帘稍稍看清李叔同时,雪子就忍不住喊到:叔同!

弘一法师:请叫我弘一。

雪子心如刀割:弘一法师,请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弘一法师:爱,是慈悲。

雪子:你离我而去,何来慈悲?

弘一法师:对众生慈悲,是人间大爱。

雪子:大师为何对众生慈悲,而独伤我一人?大师为何爱众生,而难容我一人?

弘一法师没有回答,任微雨扑面。

雪子泪水雨水相杂,转头决绝而去。


东嘉。庆福寺。

弘一法师在虎跑寺出家三年后,转到东嘉,驻锡庆福寺。

庆福寺位于东嘉府城南角,此地有积谷山,山西侧为谢公岩、谢池巷、春草池塘,昔谢康乐所居之地,乃是东嘉府第一人文圣地。但积谷山的南侧却是城墙之外,田野与花香并存之地,庆福寺依着山南、面朝护城河而建,俗称“城下寮”,因在城外,所以十分幽静。

弘一法师驻锡庆福寺后,读律不暇,夜以继日,青灯长明,挥毫摘录,拟撮《四分律》要点,列表志之,命名为《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三年后始成定稿。

东嘉之地,虽处山海之间,但从来耕读传家,文风鼎盛,国人称之为东南邹鲁。而且,此地山水怡情、气温宜人,正适合弘一法师静修佛法。所以,弘一法师在东嘉一住就是十一年。

弘一法师在东嘉一边修佛,一边游历,东嘉多处寺庙至今留有大师遗迹。


泉州。不二祠。

十一年后,弘一法师离开东嘉,前往福建,主要在厦门、泉州等地弘扬佛法,引起一时轰动,据说某次讲法,听众中基督徒居然多于佛教徒,可见佛法高妙,众生可闻。

又十一年,弘一法师在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圆寂。弘一法师在圆寂前三日,手书“悲欣交集”四字,又交代弟子在其龛脚垫上四碗水,以免火化时烧死不小心爬上来的蚂蚁。慈悲之心令人动容。

悲欣交集者,是指悲伤和喜悦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弘一法师以此四字为最后的偈语,应是对他自己一生的概括:一生悲欢离合,交集度过,但归于佛法,则平静喜悦。

世间留下大师的慈悲,而谁人知道他妻儿的痛苦、雪子的悲伤?

画外音(童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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