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思雨

        四月了，黄土高原之上，一片苍茫。

        清明时节雨纷纷，杜牧笔下的杏花村断然不会在这干涸的三晋大地，许久不下雨了。

        唯有梦回故土了。家屋旁有一方池塘，每年的这个时节，春雨淅沥，雷声隆隆，总能听着微风拂雨夹着蛙声一片安然入梦。雨泽大地，物饶年丰！由衷地喜欢雨的声响，这种属于自然的喧嚣。

        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春耕时令，那一片土地热切地盼望雨的到来。小时候总喜欢跟着大人一起去祭祖，即使阴雨连绵，即使路途遥远，光着脚丫子，裤脚卷到膝盖，踏着脚下的泥泞，任凭哗哗的流水冲刷肌肤。并不是内心充满对祖先的敬畏，纯粹是为了满足一颗好玩的心。大人们忙着清理山坟的杂草，我们就溜到一旁爬树嬉戏，隔壁家某个大大咧咧的大娘定会吆喝：你们这帮娃子不过来帮忙，太公不会保佑你们读书识字的。嘿！哪管得了这么多，接着玩吧。

        记忆中，每逢下雨天，家里总会做豆腐酿。这是项工程量浩大的活，程序繁复，妇人的巧手总能把青绿的豆子做成美味。清水浸泡，石磨碾磨，大锅烧煮，文火慢煎，最具原汁原味的做法了。猪肉韭菜的香味，馋得围在灶台旁的我们直咽口水。唉，家里的那口老石磨，只剩两片磨盘了，在屋后的雨檐下，静静地躺着，诉说着它的过去。

        这时候家里的枇杷应该熟了吧。小时候上学的路上不就有两棵枇杷树嘛，酸酸甜甜的味，每次放学都要饱餐一顿再回家，牙齿会酸到发软，就差嚣张到摘一兜回家啦，毕竟不是我们家的，读书人就不说偷啦，这是窃---好你个孔乙己。朋友圈里看到一句话特别让人心酸：即使我们再站到树下，也找不回童年时候的我们了。

        最无情的就是岁月了。

        这几天，朋友圈里满是晒旅游的说说，倒是归家的人不多啦。这个社会的价值观引导我们向往钢筋混凝土包围下的灯红酒绿，当先祖从荒山开垦的良田长满荒草的时候，我们也就离田园越来越远了。

        好像离题了，硬拉回来吧。

        2000多年前的洛阳郊外某个凉亭，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一位少年被一位夫人轻轻推醒：先生，先生，你这样睡怕是会着凉的。少年睁眼，深情一瞥，怀中书卷落地，忙拱手道谢。爱往往很神奇，士子内心深处的似水柔情被触碰到了。从此绿衫的周室公主，便再也不能忘怀。姬狐临终前嘱托苏秦协助燕王复国，苏秦倾尽一生的谋略，做到了。苏秦对燕王说：“我与姬狐，只为我一厢情愿，她一生忠心于太子”。以死间一心灭齐的苏秦最终被车裂而死。“人世无常，人情冷暖；奔忙一生，碌碌无为；然无奈悲苦之一生，若能遇见斗沙片刻之美好，也足矣。老天，你对苏秦不薄！”那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我们且不去细究历史的真实，单听这“士为知己者死”的故事就足以动容。缘起缘灭，一切因雨而生，一切由雨而终。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没经历过什么人生的起起落落，也尚未老到可以去谈资历，哪来这串古通今的多愁善感。后来啊我似乎渐渐明白了：温润多雨的岭南，孕养不出北方汉子挥挥洒洒的豪情。我想穿上一件花格子衬衫，在雨中沐雨，在风里追风，单枪匹马赴前路，愿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今晚，怕是没有雨声伴我入眠了，明天打个电话回家问问，那场雨有没有在约定的时节如约而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