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死玉刺骨剑(连载:《青面獠牙 之 青面志 》)
书归正传,闲话少叙。
郝智礼驾驶着北京吉普一直往前开,路逐渐不好走了,路面与汽车轮胎发出嘣嘣嘣的摩擦响声,看来我们已经进入了山区。此时,陆续看到成群结队的人往山上走,乌央乌央的像赶集一样。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姚止末问郝智礼。
“上山看龙鳞石的呗。”郝智礼没正形地说。
“去看热闹的这么多啊。”衡豫感叹了一句,说。正说着一辆印有“公安”字样的面包车从我们后面超了过去,扬起一股狼烟浮土。
郝智礼冲着“公安”面包车吼了一嗓子:“镚子,这是干嘛去?”
尘土飞扬的面包车副驾驶座位上露出一个头来,叼着支烟,四处乱看了一番,瞅着我们的北京吉普一瞄,喊:“小神仙,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小心老子逮着你抽你个王八羔子。”
“这一大早的,嘴里吃蒜了。”郝智礼也没好话,大嚷道,“也不盼我个好。”
还没等“公安”面包车回话,那车就消失在了山道扬起的尘土中,只听到一阵急按车喇叭的声音响彻山涧。我们的吉普车上来一个陡坡,有一个很大的平缓地,已停了一些车辆了,除了汽车还有拖拉机、地排车、自行车,都是骷髅山周边村民和远道而来的善男信女的交通工具,在靠近山坡边缘的地方,还有一辆三蹦子,也就是俗称三轮挎子,车把上还有一顶灰色猎豹图案的头盔。
郝智礼停下车,熄了火,快步走到三轮挎子前,冲着前轮胎就是一脚。
“这龟孙子,”郝智礼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比老子耳朵还贼,昨晚和我喝酒还一句话没透漏消息,今天早早地就来找便宜了。”
“这是谁的?”我上前问道。
“同行。”郝智礼鄙夷地冲着三轮挎子说道。
我看了衡豫一眼,伏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衡豫秒懂。
顺着山道,我们四个跟随着人群一路向上走,这么多人里,有的还有信鬼信神的对迷信事件无比崇拜的信徒,有不怀好意的鬼迷心窍之徒,但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看新鲜事儿的,当地政府为了安全起见,也派了执法人员前来维护安全。只见山道尽头一片烟雾缭绕,好似仙境。
“我说这山上怎么烟雾笼罩的,原来是上香求神的信徒烧的香。”我对姚止末说。
“这叫烧山。”郝智礼说,“逢山上有大的事,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远看骷髅山,烟雾缭绕,云蒸霞蔚,还真像是山被烧着了一般。此时的骷髅庙前已是人山人海,很多善男信女烧完香就从骷髅庙的两侧绕过去,再绕过后山山冈处的坟冢,就在一处横断的山崖下,一片因为山雨冲刷山上疏松山土下出现的一块巨大的青石。裸露的青石蜿蜒曲折,青石表面上极为像鱼鳞的石片整齐规则的罗列着,一层一层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龙鳞四周边被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用警戒线圈了起来,禁止入内。
“这就是龙鳞石?”姚止末问郝智礼。
“对,这就是龙鳞石。”郝智礼一边回答姚止末,一边悄声告诉我们,说,“这龙鳞石的神奇之处不是现在,而是晚上。”
“晚上?”我们三人一脸疑惑。
我们跟着郝智礼爬上断崖,山风呼啸,烧香产生的烟尘笼罩了半座骷髅山,俯瞰龙鳞石,更加显得逼真了。只见龙头隐藏在一个洞穴里,那处洞穴被山上流下来的一段瀑布遮掩了,露在外面的龙身一直延绵半公里。这让我想到了“龙吟一词,十分贴切。”
“这简直就是一条真的龙啊。”我一边感叹一边对郝智礼说,“难怪这么多祈福的信徒呢。”
“据说,这龙鳞石六十年出现一次,能保一方平安祥和,看过这龙鳞石的人会带来好运,增福增寿。”
郝智礼表弟对这些流传在乡野的传说是深信不疑的,他这么多年一直游走在冀鲁豫等周边,从事一些古代陵墓的偷盗,从中深知这些坟冢墓地和那些传说中亦真亦假的灵异事件,有时你真的不得不信。时间一久,知道的越多,那些古代陵墓里诸多不为人知的邪性,防不胜防,值得敬畏。表弟郝智礼之所以被江湖上叫作“小神仙”,和他对这些神乎其神的事情都清楚哪些可以敬着哪些是可以动的。他学历不高,对一些从古墓里盗取的陪葬品也是一知半解,我记得很早以前,有一次他把一件从古墓里盗出来的一件青瓷圆盘给我看,我拍了照片,一直留着这张照片,后来我在网上无意中查找这件古物的价格,在网上,一件比之还次的青瓷圆盘买了一个亿。后来我问他那件青瓷圆盘的去向,他说早就脱手了,买了五千元人民币,我在心里暗暗惊呼可惜。
无知者无畏,放在郝智礼身上细想来是多么的可怕。但是,他的小脑袋里,又有那么多不可琢磨的稀奇古怪的想法,扎根在乡野,朴实而又简单。
“现在祈福的善男信女太多了,”郝智礼说道,“咱们到周边看看去。晚上我带你们看一件稀罕物。”
“是什么?”我和姚止末同声问道。
“暂时保密。”小神仙郝智礼一字一顿地说道。
于是我们跟着他从断崖的缓坡上下来,绕过一个小山凹,从山上再下到骷髅庙附近。只见骷髅庙前人山人海,像赶集一样。骷髅庙真的是可怖至极,一具具灰白的骷髅头被砌入庙体的建筑内,面孔朝外,幽深的眼框空空洞洞地睁着,仿佛随时都要把人给吸进去一样,闭合或张开的嘴巴,露出嚯嚯丫丫的牙齿,像是在述说春秋时代那场战争的血腥与惨烈。这些骷髅头颅当中,有的骷髅面孔颧骨高耸,很显然,这些死去的人不是汉族或者中原周边将士的骷髅,依照骷髅骨骼的特征,更像是西域或者说是西亚人种的将士的骷髅。
为了避开熙攘的人群,郝智礼领着我们来到了骷髅墙背面,这里因为是后面被骷髅墙圈起来了,再往上走,是一条山道,很窄,山道上长满了野草,看似无人问津。山道两侧依然有当年战争留下的戈戟等金属,但是早就锈迹斑斑了,这些锈蚀的戈戟等兵器散落在乱石的山坡和草丛之中,泛着土黄或青绿的色泽,但我依然能从这些冰冷的戈戟中嗅到血的味道。沿着山道一直往前走,出现了一处陡峭的崖壁,山道只可贴着崖壁才能过去,脚下则是一条很深的山谷,山谷里绿树成荫。郝智礼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胆子肥得很,他伸手扶了一下崖壁上的石头,看是否安全结实,上前观看了观看,说道:“以我的经验,这条山道既然通向绝壁深处,很是蹊跷,估计前面有值得藏匿的珍贵物件,不然不会无缘无故修葺这么一条陡峭的山道的。”
“智礼说的是。”我支持他的这种看法,说。
“太陡了吧。神仙哥。”姚止末抓住我的手,接着说,“九哥,过去吗?”
“嗯,”我点了一下头,说,“智礼说的有道理,去看看。”
“九哥,”衡豫说,“我断后。”
于是,郝智礼带头,沿着只有二十公分的山道向前移动,崖壁上一些老的青藤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一般,我们依次抓紧青藤。青藤上面攀附着一种被叫做铁蒺藜的寄生植物,老死的和新生的错综纠结在一起,我和郝智礼的手都被扎了好几处,流了不少鲜血,我俩依次把这些铁蒺藜撸掉或者撕扯掉,扔到山谷里,伴随着铁蒺藜掉落山谷的还有零星的碎石,很久之后才能听到碎石在山谷里发出的回响。
就在这时,我们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回响,呜汪呜汪,还伴有哗啦哗啦的水声,我停了一下,四处搜索着。这时,刺目的阳光从山的背后照射过来,光线打在骷髅墙的背面,一片煞白,很是阴森。骷髅墙背面不远处,是一处断崖,有一条小瀑布从骷髅墙的一个角落流下来,哗哗的水声就来自于飞溅到山谷里的水。从崖壁的山道上看过去,一直能看到从山下一直往山上赶的人。这时,成千上万的人拥挤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一个人,他一身道袍,手拿拂尘,他一边捋着须髯,站在山道边向我们这处崖壁的绝壁山道上看。
“九哥,”衡豫说,“这道士好面熟啊。”
“像是昨晚在姚氏墓地山冈上的那个青白道杉的道人。”我说。
“这道人真是阴魂不散啊。”看来衡豫对这个道人的看法让其不悦。他的口气中有些积怨,说话也不客气了。
“看来这道士很是蹊跷。”我说,“很是古怪。他像是知道我们的行踪?”
“什么道人?”郝智礼一边领路一边问。
“就是骷髅墙上坡处的那个青白道杉的道人。”我正准备努努嘴给郝智礼指指方向,说。这时郝智礼扭了一下脖子,正要和我一起看那青白道杉的道人时,那道人却已经不见了。就在刚才,那道人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处崖坡缓处,几乎是在一处空地上,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呢?
“九哥,”衡豫说,“看来这道人真的会你说的方术,刚才我一直盯着他,只见他的身体就在原地恍惚了一下,就不见了。”
我听了衡豫的叙述,顿觉后背一凉,如冰锥刺骨。我再看看脚下的山谷,仿佛是一片碧绿的海,虚幻地晃动,一瞬间,我差点有想跳下去的冲动。
“萧慈乙?”我口中默念这个从苏万朵口里听到的名字,陌生又神秘诡异。
“莫非这道人就是萧慈乙本人。”衡豫也说。
我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也对自己的判断模棱两可。
“萧慈乙。”郝智礼说道,“你们说的这个萧慈乙,我知道。他是一个邪人。跟神仙一样,飘忽必定。有一次我在范县境内,和一个同行从一处辽代的古墓里取一件海螺形玉盒坠时,好像遇到的就是他。他总和这些阴阳怪气的事情牵连在一块儿。”
这时,我们已经从崖壁的山道绕进一个滴水的洞里。这洞含口宽阔,周边长满了苔藓、鬼针草,和葎草,我们的出现,惊得洞里的乌鸦鸟雀纷纷从洞里惊飞而出,山洞出口下的山谷上空,掉落不少的碎石和羽毛,伴随着滴落山谷的水流,无影无踪。
“后来呢?”姚止末问。
“后来?”郝智礼坐到山洞里的一块石头上,抽着烟,说,“这人说来邪性。当时,我们两个刚从盗洞里出来,就无缘无故地出现了奇怪的见鬼的事,也就在看到萧慈乙之后,原本广阔的豫东大平原上,突然一团迷雾,接着飞沙走石,飞沙走石背后像有千军万马在冲着我们来了,说的都是一些听不懂的话。当时天凉还早,我们俩个吓坏了,就在古墓里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我们出来时,天都大亮了。真他妈的活见鬼了!遇到这么邪性的事,回来的时候,路过黄河孙口和赵固堆乡那段渡口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姚止末接着问,“小神仙哥,快说。”
“当时,”郝智礼说,“我们俩坐在一辆拉化肥的拖拉机上,突然一下子从我们来到地方飘来一个人,一身道袍,他在河面上呼啸而过,就像从水里冲出的一条大鱼,直飘到对岸,河面上惊起的大浪都溅到了我们身上。这神仙一样飘过河面的就是萧慈乙,是后来开拖拉机的司机告诉我们的,要说神仙啊,他才是大神仙,就我的这点道行,小巫见大巫啦。”
“昨晚我们在姚氏墓地也见到了萧慈乙。”衡豫说。
郝智礼一脸茫然,随后沉默不语。我知道,就连我也无法解释这奇怪的现象,我上前拍了拍郝智礼的肩膀说:“下山后,要不去独山镇会会这萧慈乙道人去?”
郝智礼看着我,琢磨片刻,嘴里蹦出一个字:“行!”
突然,山洞里传出了唧唧唧的惨叫声,紧接着,从洞里跑出了一只仓鼠,鬼头鬼脑的,嘴里咬着一只雏鸟,雏鸟浑身血乎刺啦的,虽然快奄奄一息了,但依然发出尖利的唧唧叫声。这仓鼠也没想到洞口会出现我们,一时不知所措,仓皇之下,一下子冲出山洞,落入了洞外的山谷里。我们几个快步转到山洞深处,一座残破的石碑后面,一窝乌鸦雏鸟没有了乌鸦的护佑,惨遭仓鼠的杀戮,窝里窝外一片狼藉,雏鸟死伤各半。我们几个顾不得这些,要知道,自然界的弱肉强食是残酷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驱赶掉正在发生的伤害。
在乌鸦窝前,惊到我们的是一具骷髅骨架,乌鸦窝就在这骷髅骨架之间搭建起来的,还有一只更小的仓鼠突然从骷髅头颅里猛地逃出来,瞬间就不知所踪了。姚止末上前把受伤了的雏鸟一只只放入乌鸦窝里,也把早已死去的雏鸟尸体也放进窝里,突然被一道莫名的荧光闪了一下,她拨开乌鸦窝里的枯枝乱草,拿出那荧光之物一看,原来是一把玉剑,一尺多长,在暗处荧荧发亮。
郝智礼接过玉剑一看,惊了一下说:“这是一把死玉做的玉剑。”
衡豫好奇,拨开乌鸦窝下的杂物,看了看,说:“这玉剑可能是这具骷髅身上的。”
“一般来说,死玉质地坚硬,做成利器多是用来镇住魂魄的。”郝智礼说道,“看来杀死这个人的人是想要置这具尸体于死地,就连死后也不想让这人往生。你看,这玉剑上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看来是想用这些符咒钉死此人无疑了。”
“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我感叹一句,说,“永世不得超度。这杀人者是想要用这死玉剑封禁住这死者的魂魄……”
没等我说完,我猛然看到这玉剑慢慢地呈现出了血红色,不到片刻,已是赤红了,郝智礼快速的把玉剑放到地上,也许是玉剑上沾了不少的乌鸦雏鸟之血的缘故,虽然被我们擦去了,但依然有浸入玉剑的血,在不到一支烟的功夫,这玉剑越发变红,最后成了一种诡异的战国红的颜色。
“只要是血,就能唤起死去的魂魄,难道真有此事?”郝智礼见多识广,经常在这些邪门歪道间游走,知道这些阴世的诡异,他自言自语地说。
眼前的这死玉刺骨剑慢慢地从周围的空气里吸进一些雾气,大多是从山洞口的山崖上流淌下来的水汽,这些水汽逐渐汇聚着,顿时,山洞里雾气昭昭,只听得雾气中一个声音说道:“歃血为盟,死而无憾。”
我们都是一愣,我和郝智礼挡在前面,静观事态的变局。
“何方高人?”郝智礼大声说道,“请指教。”
“用此染有鄙人鲜血的剑,虽死但能统领千军万马。”“雾中人”说。
“你是何人?”我大声说道,“报以姓名。”
“哈哈哈”“雾中人”慨然大笑道,“鄙人只是一个死去的亡灵。若不是此山洞正对着北斗七星,走出此山洞,轻而易举。千百年来,鄙人一直幽居于此,幸得几只孽畜把我唤醒了。”
我们几个人一时沉默,好像都在搜索着自己记忆里这个人物到底是谁?这时,堂妹姚止末说道:“这死去的亡灵会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