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4 两代之间

1.

从微信上弹出消息，妈妈：今天有空再发些小宝贝的照片过来吧，看看她又长了多少？

趁蓝莓睡觉，我拨视频语音过去，把摄像头对着熟睡的蓝莓，微信那头，妈妈脸上的褶开笑得像朵花。看蓝莓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其实她很像我妈。她俩都属猴。

蓝莓睡着，突然小嘴撅起，然后小手动了一下，好像在梦里加入我们的谈话。妈突然说：“ 让她不要老是侧着脑袋睡哦，不然脑袋瓜会长不平。” 我只是应声说“哦。”

蓝莓半醒来，小腿一瞪，嘴再一张，眉头一皱，停顿两秒，起床气就上来了。一举一动外婆都看得满心欢喜。我抱她起来拍拍，妈又开始指示：“ 不要抱着宝宝头摇晃，脖子很脆弱。”

“妈，我要先喂奶了。”

“你给她喂点水喝啊。”

“妈，还没到喂水的年龄，喝水多了宝宝就不吃奶了。”  我急匆匆关掉视频，启动了喂奶模式。

放下手机，松了口气，没叫妈来法国陪坐月子是明智的。我们是母女，虽然需要互相善待，但也需要距离。

因为我知道，如果她看到我在法国第二天就被医生叫下床排便，顺产三天出院，配的早餐里有果汁（据说适合伤口痊愈和防止便秘），医生还鼓励注意个人卫生，淋浴洗头刷牙一切照常防产后感染，每天给房间通风，这一切违背上辈人传统月子的规矩都可能会令她目瞪口呆，然后爆中文和医生理论。我到时只有尴尬的在一旁，连翻译的力气都没有。

妈很想见小外孙，我说：“ 你国内事情也多，我们现在家里地方也不大，照顾孩子还是我们俩口子来吧。你想看小外孙，或许几个月我们适应了做父母，你再过来小住好吗。”

最后她还是倔不过我同意了。

我，从小也不是个言听计从的主，可以想象我们的母女之战是如何旷日持久的。而解药有一剂：距离美。

2.

帕斯卡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婆婆，在她丈夫去世后就自己住在乡下，离南特车程二十分钟。每次让她来南特，她总说，我的花园还要打理，我的几只猫要我照顾。

生产后的第三天，她来医院探望，看到宝宝第一眼，她说: "眼睛鼻嘴真像妈妈，真可爱。" 抱着宝宝爱不释手。临行，她放下宝宝，对我说：你好好休息，这样也能照顾好宝宝。bon courage！（加油）

这在国内的婆媳间，应该是较少有的对话。法国人的观念里，长辈的天伦之乐只是平时来照顾或者看看孙辈，真正的生活和责任是孩子父母的，他们不能替代我们的角色。我们也这样保持距离的相安共处。

3.

蓝莓这几天晚上吃奶的时间很长，前几天在大床喂完奶，我自己都累得睡着，索性哺乳枕为圈，给她在我和帕斯卡间划了条界，让她也睡在我们身边。

但却发现，我会因此睡不踏实，半夜怕一个翻身就压到她窒息。而我更需要休息，也需要慢慢找回我和她爸爸的二人世界。

尝试让她回归自己的小床，看她有些睡意，把她抱到小床，刚刚睡着的她就睁开眼睛转悠，从小声的哼哼渐渐转成急促的哭声，我慢慢接近她的床，她似乎已经觉察到我的动静，暂停了哭泣，我们都在互相试探。等我躺下，哭声又起来了，如此反复。

我也只好把她抱起哄哄，给她安慰性的喂了几口奶。再次平静下来，我又像盛放贵重物品似的，把她从我怀里小心轻放到婴儿床；还在小确幸这次应该大功告成了，踮起脚尖溜回大床，啼哭声再次奔溃的响起。

这次，我让子弹飞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小夜灯照着她的小脸，我抚了抚她的额头，消停了一下还不管用，于是把她身子半托起，轻拍拍她的背，轻声的在她耳边说：“ 蓝莓，我知道你怕黑，没关系，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还有你的玩偶新朋友，我们一起陪着你。你要学会自己睡觉，我知道这很困难。轻轻的，慢慢的，你就睡了。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慢慢的，她真的放松了下去，后一秒就进入催眠状态，这时我把她放下，她的整个身子变得更加柔软而沉。

这个体验很奇妙。仿佛在我们母女间建立了一个磁场，我也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蓝莓，不知道多年以后，我们会有怎样的相处模式，也会如所有的母女般争吵吧。从我们的大床到你的小床，几米距离，却是人生的分离课之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