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和三个女人【短篇小说】

一

老张的办公室有三个女人，都是半老徐娘。人们常说，三个女人一锅粥，这话只说对一半。女人是母亲，是家庭主妇，当然唠叨的肯定是育儿经，油盐酱醋等家庭事务，这不足怪。

芳芳年纪最大，五十开外。看得出来，芳芳是顾家型女人，善于精打细算，会过日子。老张想，这种女人很适合他，可惜阴差阳错嫁给别人。老张的老婆虽也是顾家型，里里外外是把好手，但似乎不怎么把老张放在眼里。老张就受不了这一点。

阿慧年轻一些。这女人心地善良，清纯如水，喜欢旅游，钟爱养花。如有长假就外出旅游，遇到周末就乡村游，从没消停过。她在家的阳台、走廊里种了很多花，也常看到她网购花种子。这些在她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里就可以知道。

颖颖是最年轻的一位，说年轻也不年轻，儿子下学期都上初三了。颖颖身体稍胖，走路慢吞吞，怕跌倒似的。

三个女人生了三个儿子，在一孩政策下，可以说是心想事成。然而放开二孩后，估计也是蠢蠢欲动，都想多生一个，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接受。颖颖年轻，率先造人成功，已于二年前生下一男孩。芳芳可能过了生育期，没听她提起过，一副淡然的样子。阿慧就有点蹊跷，至今没有动静。有一次，老张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三个女人在里面嘀嘀咕咕。

＂我都想啊，我一直都没避过，可就是上不了身，检查又没问题，有什么办法。＂阿慧的声音。

＂哼！一定是你老公太过分了。‘’老张觉得好笑，心里想。

老张怕她们尴尬，进办公室之前特意咳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喂喂喂，你在门外听到什么话没？‘’芳芳追着问。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听到。‘’老张矢口否认。

三个女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样子有点诡异的笑了笑。

二

老张是前辈，知道老张历史的人，都为他扼腕叹息。老张能力出众，属于＂讲得、写得、做得‘’的＂三得‘’干部，不知什么原因，却仕途坎坷，至今只能当一名普通科员。

老张坐在办公室里，就是定海神针，只要老张在，大家心里就踏实，大大小小的事务，老张应付自如。老张的能力，别说一个部门，即使管理一个单位也绰绰有余。大家尊重他。他也愿意为办公室出力，从不摆架子。

大家上班天天见面，见面就打招呼，嘻嘻哈哈，说这说那，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有时也相互挖苦一下，增加点气氛，大家都觉得舒畅。老张很享受这种感觉。

像恋人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一次，老张家里有事，请了半天假。九点多钟了，还不见老张的身影，三个女人就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

＂今天好像不见老张。‘’芳芳说。

＂是不是有事请假了。‘’阿慧说。

＂都没听说。‘’颖颖说。

沉默一会儿，芳芳又说：＂我给他发微信问问。‘’

过了一会，不见老张回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家心里掠过一丝阴云。

看来不揭开原因，大家是不肯善罢甘休。阿慧说：＂颖颖，给老张打个电话，可能他不看微信。‘’

＂好的。我现在就打。‘’颖颖拿起手机拨号。

老张的手机通了，却没有接听，颖颖又重拨一次，还是没有接听。大家心里有点打紧。好一会儿，大家都沉默不语。

＂回复了！回复了！‘’芳芳奔走相告。

＂我在家陪小朋友玩。我爸爸同一班老头去喝茶了，我当一会儿保姆。刚才小朋友在走廊里拉矢。我要搞卫生，没看手机，对不起哦。‘’

老张说的小朋友就是他的妈妈。他妈妈患有老人痴呆症，离不开人。大家心知肚明。

老张是孝子，照顾父母无微不至，所以大家对他就更加敬佩。

＂你是孝子，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芳芳给老张回复一条微信。

三

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喜欢吃零食。芳芳谨慎一点，阿慧就有点肆无忌惮。她的手袋里经常装着各种五花八门的零食，包装十分精致，而且味道怪异。很多不但没吃过，连见都没见过。

＂慧，有没有好吃的零食？‘’老张有时逗她。

＂有啊！‘’她随手就在手袋里摸索着，掏出一颗圆圆的近似糖果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糖啊？‘’老张好奇地问。

＂你吃就知道了。味道超好。‘’阿慧说，口里还津津有味地嚼着东西。

老张拿在手里，捏了一捏，有点坚硬。剥开包装纸，一颗圆锥形的灰褐色物体就出现在眼前，而且四周还有波纹状。

看着这东西，老张食欲顿消。老张想起年少时在野地屙风流屎时的情景。

＂你！你！你！这东西也放得入口！‘’老张结结巴巴地说，有想呕吐的感觉。

＂很好吃的，又酥又脆，有点微辣，口感极佳。‘’说完她又投一颗入口。

老张把包纸重新包好，送回给阿慧说：＂我吃不下。‘’

老张本想说，这东西像粪便，可他却忍住不说，怕影响阿慧的食欲，也许阿慧根本就没有这种意念。

＂不吃就罢，不懂享受。‘’

＂好，你慢慢享受吧，我是无福消受了。‘’

老张一想到这东西的形状，心里接受不了，就会反胃，即使是天鹅肉，也送不进嘴里。而慧却吃得很香，嘴里咬着嘎嘎作响。

芳芳是实用主义者，餐桌上的东西最重要。她借用朋友家的一块空地，根据季节，种上蔬菜、玉米等时令作物。下班之后，她就和老公一起操弄她的原生态果蔬。收获的时候，她就会给大家各送一份。这是难得的食物，大家喜欢得不得了。

＂芳姐，下次应该到送瓜了吧！‘’阿慧怕芳芳忘记，故意提醒。

＂你也太贪心了吧，菜还没吃就想到人家的瓜。‘’老张说。

＂瓜还要些时日。今年天气不好，瓜打得少。‘’芳芳说。

芳芳故意吊阿慧的胃口，并向老张使了个眼色。

＂喂喂喂！你不能这样说，是不是不想给我送了。‘’阿慧有点急了。

看见阿慧的窘相，芳芳大笑不止。

＂阿慧，芳芳每年都给你送无公害食品，按照礼尚往来的规矩，你也应该请芳芳吃顿饭吧。‘’老张说。

＂是你想吃吧，芳姐才不计较呢。请饭可以，但瓜不能少。‘’

＂你不能只许福，也要定个具体时间。‘’

＂星期日怎样？‘’

＂不行，我要陪小朋友。‘’老张说。

＂我要回老家看儿子。‘’颖颖说。

＂芳姐，那我们二人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本来就是请你的，有没有他们都没关系。‘’

＂我也没时间，星期天我家婆生日。‘’

阿慧的请饭是吃不了了，反而是老张觉得应该请大家吃一次饭。

四

老张早就有请大家吃一顿饭的想法，究竟怎么请，用什么名堂请，都是老张费思量的地方。如果直接说：＂我买单请大家吃饭。‘’大家是绝对不会去的。

大家都知道，老张的家庭不是很宽裕，家里有二个老人，都八十多岁了。而且父亲有心脏病，长期打针吃药，母亲又患有老人痴呆症，花销很大。如果家里有钱，老张早就雇工人照顾父母，也不必老张舞得这样辛苦。

颖颖的老公在十多公里外的地方承包土地种花木，据说各种名贵花卉、优质风景木不下几十种。此时正值春节临近，生意十分红火。

在他花木场附近，有一间叫＂窑鸡饭店‘’的乡村饭店很出名。生意讲究的是特色。这间窑鸡饭店因一只鸡而名闻遐迩，食客如云。

＂听说你老公搞一个花木场？‘’有一天上班，老张问颖颖。＂春节快到了，我想买几盆花放在阳台上。‘’

＂我也想买。‘’阿慧说，＂有什么花，给我说说。‘’阿慧是钟爱养花之人。

颖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因为她也不懂花木。

＂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又不太远。‘’芳芳提议。

＂好的，就这样定了。‘’老张说，＂什么时候去呢？我看就定在星期六上午吧。‘’大家一致同意。

星期六上午，十点钟左右，大家到了花木场。花木场规模虽不大，但品种却不少。大家沿着湿漉漉的小径巡察，挑选合适的花木。不时有小卡车到来装货，也有零零星星的散客，购一、二盆花木，绑在摩托车的后座架上开走。

＂颖颖，你老公真有生意头脑。现在搞城镇化，美化绿化需要大量花木。赚了不少钱吧？‘’老张一边观赏，一边对颖颖说。

＂没赚多少钱，有做有食就好了。‘’颖颖有点低调地说。

＂什么时候买新楼啊？‘’芳芳问。

＂前几天预定了一套，在云间花园，现正在筹首付。‘’颖颖露底了。

云间花园是当地顶级楼盘，价格去到每平方八千多元。老张连做梦都不敢想。

＂哼！还说没赚钱，连房子都定好了！我又不问你借钱。‘’阿慧反驳说。

颖颖有点不好意思，只是傻傻地微笑。

将近中午时分，老张选了一盆发财树，芳芳选了一颗万年桔，而阿慧选了二盆不同的花木，名字叫不上，她就是古灵精怪。大家准备付钱，可颖颖死活不肯收，大家只好作罢。

收获满满，大家很开心。

＂难得来一趟，我请大家吃窑鸡。‘’老张说。

沉默一会儿，然后她们说：＂好。吃鸡。‘’

到了窑鸡饭店。已经满座了，老板只好在屋外的树荫下摆一张桌子。

＂我去点菜。‘’大家坐下之后，老张起身说。

这里的特色菜是窑鸡。吃鸡为主，老张点了两只，让大家饱餐一顿，其它的辅佐以三个小菜。终于有一次做东的机会，老张心里轻松愉快，想点什么就点什么，无拘无束。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无话不说，亲切无比。老张本来不喝酒，这次他破例要了一杯本地米酒，喝得面红耳赤。微醉的他话就更多了。

吃得七七八八了，颖颖说要去洗手。她回来时大家都吃饱了。

＂老板买单！‘’老张举手招呼。

＂已经买了。‘’老板说。

＂搞错了吧！‘’老张有点懵懂了。

＂这位姐姐买了。‘’老板指着颖颖说。

＂颖颖啊！说好的我买单。你这是陷我老张于不义啊！‘’老张有点不满情绪。

看着老张不愉快的样子，芳芳说：＂没事的，下次你再请不就得了。我们一定会赏脸。‘’

坐在车里，在回家的路上，老张闭着眼睛想了一想，要想请人吃一顿饭，也是不容易的……

20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