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封城日记2020-05-05星期二晴：怎样取消一场比赛

傍晚带着小姑娘出去骑车，连来带去将近4公里，走走停停花了40多分钟，封城以来我们已经骑了好几次这样的距离了。

几个月前一个偶然的时机，小姑娘突然围着足球场的标准跑道跑了好几圈。一下子上了瘾，后来就经常拉着我要比赛跑步，当然规则是她不能输。加上游泳也渐渐明白了点门道，学会了换气，最近就老想着夏天能去参加一个儿童版的三项全能比赛。

“今年还有triathlon（三项全能）吗？”小姑娘一边骑车一边问我。

“回头看看吧，不知道等这个病毒过了还来不来得及。”我说。

“可是我不想在湖里游泳。”

“小朋友的比赛都是在游泳池游的。”

“都是在游泳池吗？”她还不放心。

“都是的。好了不说话了，专心骑车，”我叮嘱她，“下坡要小心。”

“我不用小心，因为我会刹车。”一边说一边就拼命刹车，用比走路还慢的速度骑下了坡。

回到家太太兴奋地对我们说：“来看看这个，刚才我在院子里捡到一只鸟蛋。”

“在哪里？”小姑娘叫起来。

“是破的吗？”我问，因为我实在无法理解鸟蛋怎么会在地上。

“不是，”太太说，“是一只完整的鸟蛋，我把它装在一个盒子里了，看看能不能孵出来。”说着给我们展示了放在暖气口上的一个小纸袋，打开来里面一个精致的纸盒子，用些棉花层层包裹了一枚天蓝色的蛋，跟鹌鹑蛋差不多大小。

“这是robin（知更鸟）的蛋。”我说，“可是为什么会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松鼠或者浣熊弄下来的。”太太猜测。

“动物把蛋从鸟窝里弄到地上来没打破也不容易。”我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后院的松树上有知更鸟的窝，因为我两年前有一次躺在两棵松树之间的吊床上碰巧见过鸟妈妈捉了虫子回来喂小鸟。但是松树枝叶太密，从地上看不到鸟窝在哪里，太太发现鸟蛋的地方离着树也有一定距离，不太可能是被风刮下来的。

“你想要帮鸟妈妈把蛋孵出来吗？”太太问小姑娘。

“不要，”小姑娘摇摇头，“我不会孵。”

“就把它放在家里暖和的地方应该自己就会出来。”我说。

“不要，把它放到院子里去吧。”小姑娘说。

“拿出去估计就被浣熊吃了。”

“你看那两只robin在草地上，”小姑娘指着窗外说，“会不会是他们的蛋。”

“拿出去试试吧。”我把小鸟蛋送出去，放回到太太发现它的地方，给它找了个软和的草丛，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等了一会儿，草地上又多了几只知更鸟，但它们似乎都只专注于从地下啄些蚯蚓来吃，没有对这只漂亮的蛋发生兴趣。我扭头去了书房，打开邮箱看看有什么消息。

有一封信是Multi Sports Canada发来的月报。这是一个专业组织三项全能赛事的机构，去年夏天我参加了一场由他们组织的奥运三项比赛，故而一直收到他们的邮件。而小姑娘对三项的兴趣也是从看我比赛开始的。

去年参赛是一时兴起，今年还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也就一直拖着还没报名。今天收到的信里面说，原定6月举行的几场赛事因疫情取消，7月以后的待定。其实大家都知道7月的也悬了。这一来这个夏天在多伦多附近两三个小时车程之内的比赛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三项比赛的惯例，一旦因故取消，预交的报名费是不退的。所谓“因故”，通常是指极端天气让比赛变得不安全。这时候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主办方需要花费的开支都已经付出，取消比赛并不会减少成本，主办方也是有心无力。

当然，取消赛事的情况极少发生，几乎是闻所未闻。最常见的恶劣天气是雷雨，对游泳影响比较大。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推迟一两个小时开赛，因为很少有雷雨能够持续很长时间。实在不行就取消游泳改成跑步-自行车-跑步的两项全能。

但这次的取消是因为疫情，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同了。Multi Sports Canada给已经报名的运动员提供四个选择，可以退款75%，可以把报名费转到下一年的相同赛事，如果今年还有其他赛事如期举行也可以转而参加今年的其他赛事，而第四个选项则是主动放弃报名费或其中的一部分，捐给主办方。

主办方这么“厚着脸皮”要捐赠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论马拉松还是三项全能，组织这种长距离比赛成本非常高。单是从市镇政府获得批准将一段道路封闭几个小时就需要相当大一笔费用，而这种活动通常是一年甚至更早以前就签订了合同，有些还是好几年的长期合同。赛事取消主办方能不能拿回或少交这笔费用要看合同是怎么签的。

但不幸的是，在地理位置优越的市镇，每年夏天有无数的活动轮番举行，每个周末都有人排着队要预订场地。比如一场青少年棒球巡回赛，一个小队员会带来父母兄弟姐妹甚至祖父母观战，一个家庭就是一两个酒店客房，加上餐饮消费，一个周末能给市镇带来不少收入。而这样一场赛事所需的无非只是一个公园，不用封路不用疏导交通。相比之下，长距离项目在跟政府谈判时就很不占优势，所以合同也难得能签到对主办方有利的条款。

封路之外，还得请警察维持道路交通秩序，安排沿途医疗急救和技术支持，也得花钱。运动员身上的号码牌和电子计时器，完赛奖牌和赛事纪念品，赛场的布置，比赛沿途提供给运动员的饮料补给，赛后给运动员提供的派对，工作人员的餐饮，等等，大部分费用在赛前几个月就已经花出去了。

而主办方往往并不是财大气粗的大型机构，大多数本地赛事都是由中小企业主办的，员工的工资，办公室的租金等等更是固定的开销。加上这类比赛季节性极强，许多主办方一季也就办两三场赛事，一旦取消他们全年就没了收入。

一家主办方要是破产，来年未必能有另一家新公司能够接着把同一个赛事办下去，当地的运动员和爱好者很可能就少了一个可以参加的活动。这也是为什么赛事取消会有运动员愿意把报名费捐给主办方。

Multi Sports Canada今夏还剩下几场7月到9月之间的赛事暂时没有取消，处于观望状态。但我们已经知道，即使复工按计划继续下去，体育赛事是当之无愧的“聚众”活动，理所当然也是最后一批被解禁的，哪怕9月份的赛事现在也没人敢说能不能如期举行。

小姑娘心心念念的儿童三项全能赛事，6～7岁年龄组为25米游泳，1公里自行车，500米跑。多伦多附近今年夏天有好几场比赛，最晚的一场是8月中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听到取消的消息。

希望疫情过后，明年夏天这些比赛还能继续，而那些组织比赛的小企业都能熬过这个非同寻常的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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