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村上春树文集——解读村上式的孤独

村上春树，一个响当当的日本作家，凭借他的代表作——《挪威的森林》而蜚声全球。

村上春树

他的作品众多，笔法独特，但他最引人注目的特点，就是他的作品中所透露的独特的孤独感。

下面笔者将从读过的18部作品中来分析村上春树式独特的孤独韵味。

1.逐渐失去的孤独

村上春树作品中的主人公总是在失去一些东西，总是在做人生的减法。虽然这种减法式的人生使主人公的孤独感愈加深重，但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样的人生却让他们活得越来越轻松。

失业使我心情畅快起来。我正在一点点简化。我失去了故乡，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妻子，再过三个月二十九岁也将失去。——《寻羊冒险记》

《寻羊冒险记》

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失去一些东西，最后的最后，我们将失去我们自己的生命。所以，村上式的孤独中，蕴藏的这种减法人生，实际上是对生命最终会慢慢消逝的一种诠释吧。

我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失却的许多东西——蹉跎的岁月，死去或离去的人们，无可追回的懊悔。——《挪威的森林》

《挪威的森林》

除了《寻羊冒险记》中逐渐失去的工作、故乡、青春等，主人公们还在失去岁月以及身边的人，这就如同慢性死亡一样让人绝望，也让人不可逃避。

然而逐渐失去一些东西，其实也并不可怕，正如宫崎骏在他的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所言：

人老的唯一好处，就是能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哈尔的移动城堡》

《哈尔的移动城堡》

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也就没有了担忧，没有了担忧，人生不就在一定程度上变得轻松了么？

2.空洞般的孤独

村上的孤独是深刻的，又是空洞的，他常用“空洞”这个字眼来形容孤独的感觉。或许在他眼中，真正的孤独，是可以像黑洞一样，吸掉人生命中的所有力量。

我心里失落了什么，而又没有东西填补，只剩下一个纯粹的空洞被弃置不理。——《挪威的森林》

但孤独仍不时猛刺我的心。甚至喝进的水和吸入的空气都带有尖刺刺的长针，手中的书页如薄薄的剃刀片白亮亮闪着寒光。在凌晨4时寂静的时刻里，我可以听到孤独之根正一点点伸长的声音。——《奇鸟行状录》

《奇鸟行状录》

空洞，又无时无刻，无可避免，只有孤独本身。

3.只剩一个人的孤独

村上的孤独总给人一种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的感觉，或许不被周边的人理解，才是所有孤独中最孤独的吧。

当时我觉得这世界上仅仅只剩下我一人，孤孤单单，比什么都孤单。——《海边的卡夫卡》

我实在孤独难耐。在子夜无边的黑暗里，我孤独得地老天荒。——《海边的卡夫卡》

《海边的卡夫卡》

地老天荒般的孤独，只有在上古时期，第一个诞生的有机生命体才能感受到吧。

仅仅是承受自己的生命之重，承受自己那份孤独，就已经竭尽全力了。——《1Q84》

《1Q84》

孤独也是有重量的，或许那种重量每个人都在很费力地在承受着。

哪里也没有我的归宿。——《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世界这么大，如果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都找不到，那是多么让人难受。

我就这样一年老似一年，像贴在海底岩石的海参一样孤单单地一年年衰老下去。——《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眼中浮现了崭新的光芒。这是连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光芒，孤独而无所欲求，只想在有限的范围内寻求完结。——《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孤独而无所欲求，剩下的，只有等待自身的消亡了吧。

4.宇宙式的孤独

这个问题在她意识的领域中无处着地，它似乎超越了语义的边界，被永远吸进了虚无。就像擦过冥王星身畔的孤独的行星探测器一般。——《1Q84》

在那茫无边际的宇宙式孤独中，狗究竟在看什么呢？——《斯普特尼克恋人》

《斯普特尼克恋人》

村上作品不仅表现了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感，更有宇宙式的孤独感。试想在茫茫宇宙中，一个孤独的行星探测器，与一个自转了几百万年的冥王星相遇，然后擦肩而过，自此永远不会见上第二面，这样的孤独感，是有多深呢。

它们作为孤独的金属块在畅通无阻的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失之交臂、永离永别，无交流的话语，无相期的承诺。——《斯普特尼克恋人》

感觉上就好像一个人孤零零浮游在漆黑的宇宙。——《奇鸟行状录》

4.闲适自在的孤独

村上的孤独虽然让人难受，但在很多时候，却给人一种自在闲适的感觉。

没有不满，没有愠怒，不觉得孤独，不忧虑未来，不感到不便，只是悠然自得地品味轮番而来的朝朝暮暮。——《海边的卡夫卡》

忘记了过去，不再担忧未来，只在“此在”的时空当中存在着，这样的连时间都遗弃的孤独，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我比过去还要深地蜷缩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去游泳池，一个人去听音乐会和看电影。——《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蜷缩在自己的孤独里，一个人做很多的事情，也许是很多单身现代人的生活状态吧。

孤独，自由，不打扰谁，不受谁打扰。——《斯普特尼克恋人》

孤独虽然难受，但是不打扰谁，也不被谁打扰，这种自由与孤独并存的感觉，也许还是挺吸引人的吧。

我可是谁都没有，只有自己，一如往日。——《斯普特尼克恋人》

这句话与王卯卯的作品《我兔斯基你》的一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只有我，我只是我，我只有我。——《我兔斯基你》

《我兔斯基你》

后记

村上春树的御用作家林少华曾在村上的代表作品《挪威的森林》中对村上式的孤独做了分析。

林少华

从我们中国读者角度来说，同是日本作家，川端也好，大江也好，读质总觉得是在读别人，中间好像横着一道足够高的门坎，把我们客气而又坚决地挡在门外；而读村上，我们则总觉得是在读自己，是在叩问自己的心灵，倾听自己心灵的回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游历，看到的是我们自己。——林少华

每个人其实都是孤独的，只是少有人会表现出来，因为在弱肉强食的现代社会里，表现出自己的孤独就是表示自己很软弱，软弱就表示没有竞争力，就会被淘汰。所以，为了在这竞争激烈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即便每个人深藏着孤独，也会详装坚强地活下去。而村上春树，作为一个用文字表达内心的作家，就用他独特的笔法，将现代社会每个人内心的孤独完美地表现了出来，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所以读村上春树，就像在读我们自己。

同时，孤独虽然让人痛苦，但村上春树却把这种不可回避的孤独，变成一种把玩的物件，去细细品味，而不是去和它对抗。

把玩孤独，把玩无奈。——林少华

村上式的孤独总是自在闲适，悠然自得。

作者借此在熙来攘往灯红酒绿瞬息万变的世界上建造了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木屋”，一个人躲在里面一边听着爵士乐，啜饮着易拉罐啤酒，一边慢慢地细细品味孤独与无奈。那是茫茫荒原上迎着夕晖升起一股袅袅炊烟的小木屋，是冷雨飘零的午夜街头永远温馨的小酒吧。——林少华

当然，村上的孤独，若进一步分析，会发现掩藏在孤独背后的，其实是一种悲观的虚无主义。在村上眼里，似乎很多东西都没有意义，所以人生没有什么可期待可期望的，只有等死罢了。虽然这种悲观主义贯穿于他的作品始终，但是如果将这种思想坦然接受下来并细细咀嚼，你会发现极端的绝望之后，你会从那种绝望中衍生出一种新的感情——即无尽的希望。既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期待，那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一种惊喜。所以，极端的悲观主义，就会经过人心的转化，变成一种极致的乐观主义。

所以，孤独日久的人，可能会在内心衍生出其他的世界观，价值观，而孤独本身其实也是有价值的。而其中最重要的，我认为就是人对自身的自省。

人，要么庸俗，要么孤独。——叔本华

《叔本华的意志》

这句话或许有点激进，因为不孤独的人同样也可以变得优秀，但根据能量守恒原理，人一生的精力是有限的，若有些精力用于爱情，那上进努力的那部分精力必然会被削弱。不是有句话叫做“男人因孤独而优秀，女人因优秀而孤独”。虽然没人喜欢孤独，但孑然一身的人，确实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努力上。

但这也并不是说，人就要遵循禁欲主义，不去享乐，只当一个为成功而运转的机器。

孤独只是无奈之举，人应该将更多心思花在欣赏世界以及美好的事物上，毕竟像村上作品中主人公那样，虽然孤独与世隔绝，却也能找到心仪对象的人，其实很少。

不过又一想，人的孤独其实是永恒的。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百年孤独》

永恒的东西，既然无法逃避，就只有转变心态，好好地享受他咯。

而这，正是村上春树这位作家，所有给我们传达的，有关孤独的理解、思考以及对待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