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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三)

2019-02-23  本文已影响74人  奔跑得小猪

03、保胎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时,看到医生护士围了一堆。我想问问情况,可惜眼睛睁不开,像被胶水粘住了;浑身没劲,小腹隐约疼。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有个医生模样的人很专业地说:“胎儿三个多月,受到过外力伤害。现在处于胚胎生长发育期,尽管宫颈有破损,有一处出血点,但胎囊没受到根本性伤害。所以如果打保胎针,能保住胚胎继续发育。”

另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叹口气道:“尽力保胎儿吧。”他转而低叹,“唉,我真倒霉!我哪有时间在这里耗?”

我在心里竟有些悲哀。唉!但让陌生人为我做主保胎,我心里还是纠结无奈。他帮我看病,可我却没钱给他付医药费。先不纠结这个医药费问题,光是孩子要不要流产就够我难受半天的。这个孩子,我是留下来,还是狠心流掉?虽然主导权在我手里,但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我不敢想象,如果留下这个孩子,我将怎样抚养他?我没有文化,没有技能,没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我拿什么养他?等他长大后,别人的孩子在吃大餐,在游乐场玩,吃穿高档,我只让他当观众看吗?我年龄小,单亲妈妈,不具备养孩子的条件,流产是上策。但是,流产太疼了,想想就后怕!

不知不觉中,我的眼泪悄悄滑落脸颊。我感觉太孤独,太无助了,像大海中的一页扁舟,天空中一只落单的孤雁。十八年来,我一直那么无依无靠啊!

手背上已经挂上吊瓶,床头的小桌子上摆了一台仪器“吱吱啦啦”响,我猜那是胎心监护仪,护士来来回回治疗:测体温、量血压、测胎心、做B超、打小针,忙得不亦乐乎。可我却一肚子苦水没处倒,眉头深锁,内心纠结,悲痛叹息。我想,我瘦弱的躯体内肯定住着一个恶魔。它正张牙舞爪,非常暴躁。

一个身材魁梧的英俊男子走过来,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是凭感觉认为他的确英俊脱俗,自带发光体。见我已经清醒了,有些高兴地说:“哎呀,你总算醒过来啦。你的情况可把我吓得不轻。”

我胸口一股悲凉之气上涌,满脸戚色,低垂了眼睑,遮住眼里的泪光。我不敢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恐惧和脆弱。这个世界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对女孩来说,最起码一条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但他算不得完全陌生。是他在我昏迷时送我来医院,现在又给我交了医药费。

我嗓子干涩,仿佛要着火。我极力抬起脖子,被他制止了。“你要干什么?喝水?还是上厕所?”

我有些难为情,侧脸去看他。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上透着干练和坚毅。他的眉毛浓黑,眼睛又大又圆,长长的睫毛给冷硬的线条增加了一丝柔和。鼻梁坚挺,嘴唇菲薄,一看就是坚强干练的人。他的气质更像一名军人,透着军人的自信和刚毅,让我莫名心跳。

我蓦然红脸,声如蚊子似的低语:“我,想喝水。”

一杯水不凉不热,递在我面前。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腰像断了一样酸疼不已。他忙放下杯子,来扶我的腰。温热的手感,触电般的感觉,让我小心肝怦怦跳。虽然此时我是一个孕妇,但骨子里来说我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以前我总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孩,此刻怦然心动,一下打开我的心扉。我原来就喜欢这号的男人啊!英俊、开朗、善良、体贴……符合我内心对男朋友的一切人设。只是可惜,我已经失去了爱这种优秀男人的资格。

我心里自卑又哀凉。我不知道如何面对陌生人的善意。

喝过水后,他体贴地在我背后垫了两个枕头,然后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上身前探,目光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一眼万年,直看到我的心里。我慌忙低垂了眼睑,掩去心底的恐慌。我早就猜到他会审问我。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他的睫毛像两排刷子,停留在乌黑的瞳仁上,神情严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你的家人呢?情况这么危险,你快通知他们吧。”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那么,你说电话号码,我帮你打电话吧?”他大概以为我没有手机,无奈地说道。我的确没有。那时候已经有好多人买手机了。飞利浦、诺基亚、摩托罗拉、首信,是我所知道的不多的几个牌子。但我每月只能挣七八百块钱,还要补贴家用,哪有闲钱买手机?

他还是盯着我的脸,等我的回答。我只能期期艾艾道:“没事,可能出了点意外,就不用通知家里人了。”

“那么,”他迟疑不决地说,“我单位还有一个会要开。你通知家人来陪护吧。钱我已经交了三千块,够你打三天的保胎针。”

他站起来,递给我一张名片,声音充满磁性的魅惑,但说出的话像针尖扎着我的心脏。他说:“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出院后向我要个账号,把钱打我卡上。”

我的心脏一抽,期期艾艾道:“可是,可是,我根本没钱。能不能你给医生说说,不保胎了,给我流产……流产,算了。”说到最后,我声若蚊鸣。我能给自己喜欢的人说,我穷,我没钱吗?

他迟疑地坐下来,望着我,冷冷地说:“怎么,反悔了?不想要这个孩子?”

“额……”

“哼,作为一名孕妇,你的确年龄太小了;但作为一个母亲,又不能分年龄大小。怀了孕,孕育了一个生命,你怎么忍心流掉?这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

我脑袋短路。我能给他说,男朋友劈腿了吗?嗨,我活着真是一个笑话啊!就像妈妈时常骂我的一样,我是一个“下贱胚子”,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是横畊在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你说说,我的存在都是多余,我如何给我没出生的孩子一个准确定位?没有爸爸,孤苦无依,贫穷落魄……苍天啊,我的孩子真的好可怜!

看我光哭不说话,他焦急地看看手腕上的表,无可奈何地说:“我赶时间。我离开还不放心,要不这样吧,我打电话让我老婆过来陪你。”

“不不不!”我慌忙摇头,“我一个人就行……”

“哈,一个人就行?我怕你还是穿开裆裤的小姑娘,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他讥讽道。

这人说话真恶毒,让我心里小小堵了一下。我在心里说:“这样说人家,人家不喜欢你啦!”

想想竟有小女儿忸怩作态的傻样,忙板起脸,一本正经得回绝。“别了。我跟你老婆不熟!麻烦你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你老婆,更不好意思吧?”

“你别管啦。既然我遇上你,就暂时对你负责。等你家人,或者男朋友到了,我就不用负责啦!”他轻松地说着,对我挥挥手,算是告别。边走,他边掏出手机来,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哎,娟子啊,你过来,到市立中医院帮我照顾一会病人。哎,对,对……”

我恼恨地捏紧拳头,真恨自己对这事失去掌控力,只能躺在病床上挺尸,啥事也干不了。我胡思乱想了一会,瞌睡虫上来了,眼皮肿的有点疼,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也是鸡飞狗跳的。一会是妈妈咬牙骂我,要挟跟我断绝关系;一会是小沈和郑枫滚床单,热火朝天的;一会是他们一起打我,男女混打……我抽抽搭搭竟然哭醒了。

醒来后,看看天色已暗,病房里没有开灯。我看见阳台上开着灯,有一个身影正在洗衣服,看背影像一个女人。再看我血呼啦啦的裤子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我的运动鞋。我吓了一跳。我住的病房明明是单间啊,怎么会有人在阳台上洗衣服呢?洗的可是我的牛仔裤,刷的可是我的白运动鞋?

我手上挂着针,不能去看究竟是谁。我就好奇地等着,她总会过来的吧?过了一会,那人终于把衣服洗好了,然后晾上,关上灯,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原来是一个体态轻盈的女人,很年轻,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甚是漂亮,衣着光鲜亮丽,气质高雅,女神一样。唉,人家长得真好看。和下午离开那人如果配一对,可真般配,真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啊。我在心中不无妒忌地感叹着。但是,她怎么在我的单人病房里?

我蓦然想起,那人离开时说,要让他老婆过来陪着我。他老婆似乎叫“娟子”?一想到那人名草有主,我心中醋海翻腾,隐约不是滋味。但说实话,我只是羡慕。他们的世界,我知道自己根本融不进去。“圈子不同,不必强融。”

那女人见我醒了,眼睛笑得弯弯像月牙儿。她的声音粗哑,音色浑厚,声音和清秀的容貌有些不搭。她笑着说:“哎,你好!听张峰林说你叫李敏,是吧?”

“嫂子,你好。”我也礼貌地打招呼。她热情地走过来,搬把凳子坐在我身边,温柔地笑着问:“出什么状况了?你张哥一说,把我吓了一跳。你家里人呢?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听到她暖心的话语,我鼻子一酸,眼圈一红,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就摔了一跤。医生说动了胎气。”

“那你可要好好养胎。”她有些伤感,低声说:“当年我糟蹋了一个胎儿,导致如今……唉,好妹妹,一定要有个好身体。以后好好养孩子……”

没注意到她伤感悲戚的表情,我急忙插嘴问:“嫂子,请您帮忙,要不给医生说:流了这个孩子吧!我,我,养不起。”

“傻瓜,为什么要流产?这可是一条生命啊!”她不满地质问我。“就是你张哥知道了也不会同意。你就老实养胎吧!”

“嫂子,你听我说。我没钱啊!生孩子没钱,养孩子更没钱。你看我一个单亲妈妈……”

“你男朋友呢?他不负责吗?”娟子细长的桃花眼,眼角高高挑起,“他,在外地?还是……”

我的眼泪又不受使唤地流下来,声音哽咽着说:“他,又有新人了。就是说,他不要我啦!”

“渣男!”她气的柳眉倒竖,桃花眼高挑,“背叛你了?可是,你们已经有孩子啦!”

“所以请你给医生说声:不要保胎;要流产……对啦,听说有无痛人流。麻烦你给医生说,就做无痛人流吧?我怕疼!呜呜……”

我竟然没出息得哭出声。未曾见面的孩子,拜拜啦,再见 ——不,永生不见!

“你真的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吗?这可是一条命啊!千万不要草率!等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是否流产吧。”

“流产!不要了!要流掉渣男的孩子……”我崩溃大哭。紧接着,下腹部一阵揪疼,丝丝缕缕的,如抽丝剥茧一般。我脸色苍白,开始哆嗦。

我迷迷糊糊中出现了幻觉,像梦境一般。我的儿子,胖乎乎的,光着屁股,背后生着一对可爱的翅膀,在我面前嬉笑着飞翔。孩子,原来你——是天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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