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被围困的草12

漓人江临岸唱曲

且说李言多走在方四前面，一盏茶的功夫便把方四搁下大段路程。等方四赶上之时，已不见李言多的身影。方四心里想：虽不见他的人影，但听他提起过方向，许是就在前方等候。

于是，方四继续沿着脚下石板之路继续前行。行至一拐弯处，又见远处一桥。那桥却不是石头，而是由几抱大的树建成的，桥上头还有屋檐，风雨吹晒不着，若是酷暑严寒之期，人皆可来此避暑驱寒。

眼下，桥在这雨中又另有一番景色，只见江上烟雾朦胧，两岸杨柳随风摇曳，雨滴在江面，如同鼓点一般有序。桥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与天宫的桥一般。

方四一面走着，一面欣赏雨中美景，近桥，忽闻一女子的唱曲迎风飘来，曲调幽怨，令人闻之伤感。方四驻足倾听，虽无法听清曲词，但懂音律之人自可听出曲中的意思。方四越听越入迷，越入迷情绪越激动，他寻声而去，只见桥上一位打扮俗气的女子正站于桥头。

方四向她问道：“敢问姑娘，方才的曲可是姑娘所唱。”

那女子欠身说：“正是我所唱，莫不是叨扰到先生。”

方四连忙说道：“那倒没有，只是听闻姑娘所唱的曲中，饱含伤心之事，莫非是遇到什么难事？”女子听她如此问，不再搭理。方四察觉，自知失礼了，于是笑道：“请姑娘原谅我这鲁莽之人，一时听此伤曲发昏，失了礼数。”

那女子抬眼一瞧，见方四眉清目秀，书生模样，是个亲和的人，不像那不正经的人。方四又说：“我是一说书人，无事会唱上几出不堪的戏。走南窜北惯了，落下一个毛病，凡遇到一些俗事便好打听一二，方才也是这毛病闹的，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姑娘即不愿意说，我离开便是。”说完，方四转身要离开。

不料，那女子还未开口，倒哭了出来。

“不是怪你，实在是有口难开，有情难诉，何况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说得多了，恐你厌烦，不如不说的好。”

“我本就一江湖浪子，赶巧路过此地，得幸遇到姑娘，你我也算得上是有缘人。你若肯与我说，便是天赐我的荣幸，上天如此眷顾，哪怕听上个三天三夜，也不敢厌烦。”

那女子听他说得这般情深意切，又觉得好笑，心里暗道：我与他素未谋面，他就这样，可知是个性情中人。今日，我与他一说，今后又见不着面，且和他一吐为快罢了！

于是，女子娓娓道来：“小女子名唤轻烟，家本住灵山之下。打小便没了母亲，只有家兄和家父两人，日子过得清苦，还算安稳。谁料两年前，父亲染了疾病，离我和兄长而去。狠心的兄长竟不顾我是否情愿，将我嫁于上水村李财主的儿子李百佳。李百佳这人是出了名的恶霸，三天两头，稍有不遂心就打人。如此就罢了，去年李百佳伙同我那兄长去南方做生意，不知为何惹了人，双方吵闹起来，把对面一仆人打死在街头，吃了人命官司。公公为保他的儿子钱财散尽，又将我卖于春芳楼卖艺，可怜我一生的命运一波三折，到了如今已是没有指望。今日正是我父亲的忌日，忆起往事，悲痛万分，故不自觉唱来一曲，不曾想引来先生你。”

“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这样说来，我与姑娘的身世比，又相差多少？但我该劝慰姑娘一句话，如今姑娘芳华正茂，切不可自暴自弃。以后的日子谁又算得着，都说‘前半生受的罪，是后半世的福报’，姑娘要信这句话！不要在伤心才好。”

“恩，先生说的有理。方才和你一说，心情好了大半，听你一番劝慰，心里受用多了，可知世上艰难之人，多不胜数，如我常伤春悲秋的，倒像一个故作姿态的人。”

方四笑道：“不仅如此，还可惜了姑娘手中的琵琶。”

轻烟轻笑，说道：“不如我再为先生弹唱一曲，以谢先生开导之恩。”

“甚好，甚好。”

轻烟轻抚琵琶，方四闭眼倾耳而听，听来所唱之曲果然不如先前那般忧伤。

曲终，忽听李言多喊道：“方四老弟,方四老弟。”

方四听见呼喊，忙过去答应。

“方四老弟，刚才是否听见有人弹曲？”

“怎能不听见，不正是......”方四扭过头时，轻烟已去，不见踪影。

“你见了弹曲之人？”

“哦，未曾见，哈哈，兄长，我们还是去喝酒吧！”方四大笑着遮掩说。

“也好，我正是来寻你的。刚刚腿脚快了一点，老弟你就跟不上了，我怕你迷路，所以又打道回来了。”

方四和李言多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草场赶去。

此时，已到掌灯时分，雨大歇，昏暗之中见上水村的大道上一行人马缓缓前行，走在最前面的一位长相酷似李言景。人马去往的大致方向为文星塔的李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