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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阶级与狗

2021-05-04  本文已影响0人  2666的小破地方

  有人说,狗是有阶级的,我信了。

  原因有二。

        其一是隔壁毛毛(一只金毛)就是一只阶级狗,他住着的是有垫子、有分层、有玩具,甚至连铁丝网都是用花色橡胶皮裹着的笼子。看我的那长满木头倒刺、对雨水视若无睹的小木屋,就注定我不在阶级内部。

  其二是毛毛从小到大,都被主人家小孩拿到手里抱在怀里搂进被窝把玩。而我,倒是也有小孩子靠近,不过他立马就会被大人呵开,大声骂一句:“脏不脏”。

  嗯,我不是阶级狗。

  都说母凭子贵,要我看,就是狗凭人贵,以前我是这么认为。

  我主人也不是阶级人,不过毛毛的主人是。我想不通,得出毛毛是阶级狗这一结论,是因为它的品种就贵,还是因为它的主人贵。倘若是狗凭人贵,那么我也可以成为一只阶级狗,那为什么是这样一个非阶级的人选择了我?

  后来我知道了。阶级人挑选的就是阶级狗。我主人不是阶级人,也就选了我这非阶级狗了。主人也不是不想选阶级狗,而是因为养不起。只有我俩,才是绝配。

  从后面的吃食里,就可以认定这一点。

  那天,我问阶级狗毛毛,说:“毛毛,你吃的是啥?”

  因为我看见毛毛专用狗盆,上面还写着毛毛两个字,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红红白白的东西。白的像是肉,我在非阶级人吃过的火锅底料里,舔出过一块儿。

  “狗粮啊”毛毛吧唧吧唧嘴,调过头不再理我。

  “毛毛,毛毛,你让我吃一口呗!”

  我腆着脸问毛毛,谁知毛毛家的阶级小孩过来,朝着地板跺了跺脚,示意我走开,我不解。后来毛毛跟我说,那是因为阶级小孩晚上会抱着他睡觉,所以怕我身上的跳蚤传染给他。

  他妈的,我是小型犬,我他妈也洗澡,有个鬼跳蚤。我不想跟毛毛这种阶级狗,还有小混蛋阶级人一起玩了。

  不过后来,我还是忍不住跟人家厮混在了一起。

  先说说我刚来的时候罢。我是非阶级,也就是杂种狗,通常生下来,最后的归宿不是因为好看被人挑走,就是和其他丑狗饿死在某个垃圾桶或者某个纸箱子里。

  我因为好看,是小型犬种,而且叫声大会看门,所以才逃脱了饿死的命运——进了这一非阶级家庭。我们家有非阶级女人、非阶级男人,还有暂时非阶级的小孩。

  那小孩给我搭了一个木屋,大得就像我看见的垃圾小推车一样大,没见过毛毛之前,我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木屋上长着倒刺,好在我猪皮狗骨头,不怕。木屋正对大门,类似于门卫,这可是个好岗位。在我们非阶级狗圈子里,这也算是狗岗匹配的铁饭碗了。狗嘛,不就是看门儿的?

  谁知毛毛那狗,居然告诉我,他不会看门。我骂他,你一个狗居然不看门儿,你这不是尸位素餐吗?

  好吧,毛毛说他是阶级狗,只要陪小孩玩儿,叼个毛线球,就可以吃到营养均衡统一促进狗狗生长发育的狗粮。

  狗不是吃剩饭剩菜的嘛?我的狗生观再次受到猛烈的冲击。

  以前的我,遇见有人进来,我就会喊上几句,示意来人。现在我可不想,我也想做阶级狗。

  以前的我,非阶级家庭里剩下啥,我吃啥,什么醋汤拌剩面、西红柿拌发霉馒头,我都吃。现在?我想吃一吃狗粮。

  我跟非阶级女人谈了之后,她说,她没见过狗粮,也没听说过,就这爱吃不吃。

  我还是不吃。不过,几棒子之后,我乖乖地把几天前的发霉拌面吃了。

  我还听毛毛说,他小时候是睡在小孩旁边暖暖的被子里的。那天晚上,我也偷偷地挣脱链子,顺着给猫留下的洞,钻了进去,然后爬进小孩的被子里。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吃到了狗粮。这一家非阶级人,把我当一只阶级狗一样,好吃好喝招待着。

  第二天,我是被非阶级女人从炕上扔下来的。

  慢慢的,我也就不做那种阶级狗的梦了。

  那天我生病了,是翻肠。我痛得死去活来,但是没人管我。只有非阶级女人给我拿了几颗人吃的止疼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勉强熬过了。

  之后我也听毛毛说,他也翻肠过。不过是去了兽医院,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很快他就不再痛了,慢慢的也就好了。

  他一提醒,我才记起来。那天毛毛是坐着奔驰车走的,还是在副驾驶上,原来是去兽医院了。

  翻肠是我们狗必过的鬼门关,也有没经历过的,不过大部分都有。我们幸好都安全度过了。与此同时,我又从阶级狗毛毛那里学到一个新词——兽医院。

  后来,毛毛越来越大,他是大型犬。而我,是小型犬,固定不变。毛毛从小时候黄毛包裹的肉球,逐渐长成威武的金毛犬,跳脱活泼。静坐时,像披着棕黄色战袍的将军。而我,还是固定不变,短胳膊短腿小脑袋,相间的棕色白色花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好看。

  今年春天,三月份的时候,我想恋爱了。

  对了,我忘记说了,我是雌性狗,而毛毛是一条公狗。我们俩认识时间挺长,年龄也相仿。所以,也就有了感情。

  当非阶级女人体谅我的意志,松开狗绳的那一刻,我也顾不得甩落被铁链薅下的狗毛,我赶紧跑到了外面,去找毛毛。很幸运,毛毛也从笼子逃了出来,他也在找我。

  他向我迈开步子,后蹄踩着前蹄的印儿,飞奔过来,我也没有驻足,也向他奔赴而去。我们准备去往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阶级人和非阶级人都不在的地方(这可能是阶级狗的特性,我们杂种狗是不会考虑这些的,所以你可能看到,在大街上就会出现正在亲热的狗,那一定是杂种狗)。

  我会怀上他的小金毛,虽然混杂了我的杂种狗血液。不过那也是极好的。可是当我们还没跑出百米,就被阶级小孩叫住了。他看见,金毛趴在我的背上,便拿起棍子,朝我甩了过来,我吓得立马躲开。

  那些事不如生命重要,不过好在毛毛还替我扛了几棍子。我们终究是没有干成这一伟大壮举。因为我会污染毛毛的阶级血统。

  毛毛说,他的子嗣是很值钱的。阶级主人已经约好,将另一家的母金毛许配给他,并且生下纯正阶级血统的小狗,他家也可以留下一半。

  我彻底服了,这所谓的阶级。之后几个月,我再也没有见过毛毛。可能他正跟另一只阶级母金毛,干着我们之间未干成的伟大壮举吧。

  我最终也没有选择继续等毛毛,而是随便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一只公狗,随便在某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接受着不如意的事情,任由陌生的非阶级狗对我进行粗暴的举动,也任由陌生的小孩,笑着把石头丢在我的头上。

  他当然不会替我挡下。我吃痛,只能怕得嗷嗷叫,然后开始生拉硬拽,将其扯开,然后飞也似的逃回了家里。因为我是非阶级狗。

  后来,我生下了一群非阶级小狗。很不幸,在经过一群非阶级妇女的筛选下,没有一个好看的。于是便都扔了,估计都死在了垃圾桶里。

  第二年,我又看见了毛毛,旁边一堆小金毛,活蹦乱跳,紧随左右。这时,我想起了被扔掉的那些,似乎开始有点庆幸。

  倘若非阶级狗也留着长大,那么他的狗生,又何尝不是一个悲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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