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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打工到白银

2018-11-24  本文已影响1人  长江慧宇

  文、长江

   

初次打工到白银

老杏树歇景的半畦苞谷像患了病似的,叶子卷缩着,委靡不振。老天爷依旧暴晒着,光脚丫走在路上,烫的脚板发疼。

我的早晨从九点开始,整个人乏霉斯气的,像一潭死水,起不来半点涟漪。躺在庄背后杏树的阴凉里,太阳斑驳的光圈从稀疏的树叶里洒进,像一面透视灵魂的镜子,我的慵懒一览无余。­

父亲来信,不好好学习,就下苦去,立下和枪杆一样长,一点都不理解大人的苦楚!翻阅着父亲的回信,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我懂父亲的意思,只要好好学习,书还是有得上。

脑袋一开窍,心就敞亮了,门庭院落打扫了一遍,拾掇起门前的菜院子,作为家里的男子汉,替母亲分担一份劳动。不再为赋新词乱翻书,尽干那些没用的事。第二天,接过母亲的铁掀把,去河畔土木岘挖沙。­

那一年河桥山对面转弯处的公路垮塌了。河畔建筑队承接的工程,要用混凝土石块浇筑一面护坡。土木岘河、祖厉河像两条长龙蜿蜒而去,泽被的古镇河畔富甲一方。河滩挖个坑,出来的就是石子和沙,洗好装满工程队跑运输的三马子,一车多少钱,记好数就行。天不亮,骑单车随同邻居从庙沟而下,穿河畔东头的半个村庄,直奔土木岘河而去。二校三年练就了好车技,好似穿山飞燕,划过寂静的山谷。我们左右邻居三家合伙挖沙,不能让人家吃亏,要卖力的干活。抡起的洋镐落在顽石上火星溅射,震得双臂发麻。掀开表层的硬皮,就有细沙出现,好的沙窝窝就是钱眼,很快能翻腾出一车,细沙和石子分开,用河水大概地冲洗一下泥土能过检验的关就好。熬到中午去乡镇府后面的工程队吃饭。食堂的阿姨一看就是镇上人,衣着展挂得很,厨房干净的连只苍蝇都没。阿姨也是好手艺,擀的面月儿圆,切的面匀成线,下到锅里莲花瓣,捞到碗里赛牡丹。其实就是一碗酸长面,没喝浆水,美美的地干了三碗。肚子里一股香气游游荡荡,温暖涌上心田。躺到午休的干床板上,瞬间进入梦乡。­

  真正的考验在下午,石子就像磁化了一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铁掀插进去很困难,抄上来的也就很少。汗水敲打着脚面,脚板使劲踏下去疼了脚心,圆滑的铁掀把还是把手磨破,用一大桶饮用水和火热的天爷周旋,收工时比平时还是少挖了半车。回家吃完干拌,倒头就睡。第二天逞能又替母亲一天班,因为我没长力,大家又少分了一车沙钱 ,真不好意思。­

母亲见我没力气,让我在家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拔豆子,给猪铲些草。可我想把上初四的学费赚回来,恰巧小堡队的邢工头找人,我就跟随去了白银针布厂家属院的民工队。 民工队不到十个人,每顿都吃水煮包菜,甜丝丝的非常难吃,面粉也被“震”了,做出的馒头发黑没劲道,有股怪味。完工后算伙食费,一天才吃一块五,也就不难理解饭菜的质量了。我们是给新楼挖下水道,开方方一米的渠,隔一段再挖一个二平方米的大坑,按米算钱,多挖多得。如果是白草塬的煞黄土,估计也能把钱挣美,可是一镐下去,也就一丁点窝窝,全是碎石和建筑垃圾,过半米后才有软沙土,却又渗出水来,只好湿着鞋工作。好歹是包开干,再慢也没有人训斥,第一天才赚了15元工钱。赶上天阴下雨就可以美美休息一天,肆意挥霍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我就去表姐夫打工的牛肉面馆,姐夫看到人少了,就给我来碗面,面下有好多肉,嘱咐我没人看见时就使劲吃肉,过来人了,就用面把肉遮住,不能让老板发现。等到下午休息,我们在一起聊天,我说,土建队累人,看能否找个轻松活不?姐夫说,有家面馆缺个捞面的你去试试,只是工资很低。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牛肉面馆的顾客络绎不绝,我到面馆试工作。牛肉拉面是甘肃的一大美食,历史悠久,清人作《兰州牛肉面经》曰:“兰州拉面天下功,制作来自怀庆府。汤如甘露面似金,一条入口赛神仙。”深受家乡人民的喜爱和追捧。一小截面棒在大师傅手里玩杂技一般,能玩出粗细不同,形状各异的把子面,专业叫法有二细、三细、毛细、韭叶等等。也有顺口溜形容:“拉面好似一盘线,下到锅里悠悠转,捞到碗里菊花瓣。”。吃的人多,下的面就多,一大把一大把的往大锅里扔,面汤的沸气升腾,遮的眼镜上一层雾气,很难分清熟于不熟的。顾客催促,大师傅不停的地往锅里下面,心一着急,汗水冷冒,慌了神。浇汤的一个靖远姑娘来帮我,总算应付了一拨高潮。消停后,她拿自己的水杯让我喝水,很受温暖。劳动是一门技艺,每一份工作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好的。困境中得朋友相助,弥显珍贵。­

捞面的工作没有继续下去,第二天又上工地挖下水道。几天的功夫就完活了,邢队没接到新活,我们被转让给另外一个包工头,加固西区一家地膜厂的车间。大老板是原会宁二建的经理,老头人很和蔼,检查工作时总给我捎带一瓶“铁木山”矿泉水。左右都是老乡,感觉像在家里干活一样自然。白天筛沙推灰,傍晚就到西区的山上,看市里万家灯火,西区大什仔的摩天高楼,斜插在那块荒地里,像玩童垒高遗弃的火柴盒,摇摇欲坠。当时的西区尚未开发,少有霓虹闪烁。老板们都去市里过夜生活,我和塬边的李工就到荒坡上挥赶母蚊子找乐趣。李工感慨,先人干得好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子女的命运。他和二校的苗老师是同学,苗家朝中有人,读高一时,家里就给办了民办教师的资格,高四落榜后回二校上班时已经是有着四年教龄的县级民办教师。而他只能做工资少的可怜个村学代课教师。我也看到报道,一局长给二十岁的儿子办内退,没参加工作就已经领退休金了。可谓权势之人各有传奇,穷苦人家境遇雷同。晚风吹来铝厂刺鼻气味,再待着没啥意思,匆匆地返回地膜厂。­

白天伺候邢工,我们物理老师的哥哥,也文采飞扬,给我讲鲁迅的文章,问我茴香豆的四种写法。大风来兮,黄沙弥漫,满目灰尘,心情非常不爽。邢工问我能甘于这种生活吗?我说:“真的猛士要甘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如果祖国需要我端砖抄浆,我则可挑三拣四!”大伙听道哈哈大笑,说适合做老邢的徒弟。邢工下班后非常安静,默默地抽烟,静静的地看书。有时他不在,我就拿他的书到院子角落看。回来总听到他的嚷声,“谁又偷了我的书?”我连忙说:“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窃书,是窃书”。他笑着说:“那同样被赵四爷吊着打!”我说:“赵四爷不也就是爬上去的读书人吗?”我们俩的争论也只有我们俩懂。 ­

玩笑中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多天的工期完了,怀揣四百多元的工钱和满手血泡老茧,回到了家。母亲端详着我双手,心疼死了。­

唉,文字敲打着良心。每回提到母亲,难过的写不下去,拉扯我们几个真的不容易,又拉扯着我的孩子。我的工资花在母亲身上的很少,母亲对我有操劳不完的心。母亲节看到很多网友写给母亲的文字,我双目噙泪,难过的写不出一字来。对象问给妈妈打电话了吗?我只好说,我的母亲就不过节,不知有母亲的节,这都是孩儿的不孝顺。文字再一次拷问着良心,我的记忆模糊在眼眶里,就这样草草的结束这篇文字吧。­

初次打工到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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