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谋
辰初,子悠独坐密室之中。银雪蜷在他脚边,皮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密室门轴轻响,从嘉与灵均一前一后踏入,却见子悠衣冠齐整地端坐案前,连腰间玉带都未解。
灵均手捧的铜盆里热水尚冒着白气,见状不由一怔——榻上锦衾平整如新,连枕畔那本常翻的《山海经》都未曾挪动位置。
"你这是......。"从嘉撩袍蹲下,指尖掠过案上将尽的烛泪,"彻夜未眠?"
子悠轻笑,银雪在他靴边抖了抖耳朵,又沉沉睡去。"你先去。"他对灵均抬了抬下颌,待少年放下缠枝莲纹托盘退出,才补了句:"这几日陆续替我收拾些日用,送去人间宅邸。"忽又唤住已至门边的身影:"要备什么......。"指尖在虚空划了道符咒,"我自会传讯。"
二人的目光在昏暗中相接,从嘉索性拖了张藤椅挨着他坐下。灵均的脚步声远去后,密室陷入一片沉寂。
"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从嘉压低嗓音。
子悠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浅淡的阴影:"别问...。"他忽然起身,衣摆扫过案上卷宗,"你答应的事,何时兑现?"
从嘉一怔,却见他已转身走向书架,轻笑里带着几分自嘲:"罢了...我自己来。"
"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你怪怪的。"从嘉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袖口金线都绷紧了纹路,"你活像只扑火的蛾子。"他声音突然哽住:"问十句你答不了一句......,连跟我说句话都费力,叫我如何......?"
子悠缓缓抽回手腕,指尖抚过袖口被攥出的皱痕。玉带钩擦过案角,"叮"的一声清响在密室里格外刺耳。
"我无话可说。"他垂眸整理衣襟,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这性子……。"最后一根褶皱被抚平的瞬间,他抬眼看向从嘉,"……你早该习惯了。"
夜色如墨,曹府朱门外火把连成长龙,将鎏金匾额照得忽明忽暗。金吾卫统领玄甲上的兽头吞肩在火光中狰狞毕现,他抬手亮出鱼符:"奉旨拿人。"
曹府卫队长横刀而立,刀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他身后十二名家将架起铁盾,盾面阴刻的丹书铁券纹样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此乃先帝御赐免死铁券!"刀鞘重重顿地,"无陛下朱批手谕,休想踏进曹府半步!"
火把的爆裂声里,双方兵刃映出千百道寒光,在府墙上游走如银蛇。
曹政的膝盖早已在鎏金砖上硌出伤痕,却仍挺直脊背跪在丹墀之下。值夜宫人提着琉璃灯第三次近前劝道:"老天君寅时方服了安神汤......才歇下不久……。"
"老臣愿跪到陛下醒来。"他忽然重重叩首,玉簪应声而断,花白的发丝垂落在蟠龙纹地砖上:"纵跪穿这金阶——"抬首时额间血痕触目惊心:"也要面陈冤情!"
子悠搁下狼毫时,已近次日寅正。最后一笔在奏折上凝成血珠般的圆点,他对着烛火轻轻吹了吹,待墨迹干透,才缓缓合上那本写满字迹的奏章。
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一只收拢羽翼的鹤。他揉了揉发僵的腕骨,眼底却是一片清明——那决断,早在更漏滴尽前就已烙在心头。
子悠将奏折藏入密室暗格,玄铁机关"咔嗒"一声咬合时,他揉着酸胀的眉骨踏出密室,却在转角处蓦地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