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合

身边的人都屏息敛声，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抬起头，眼前明晃晃的白墙上空无一物。刺耳，刺眼。

我努力地放平自己的呼吸，墨的气味却直往口鼻里灌，搅得脑子不清不楚。手上便不自觉地用上了力，无处安放的两指更是令人握不住笔。笔尖一抖，豆大的墨点在纸上绽开。

我的失误引来了目光。幸亏，陌生的同学很快就回神，回到他们的创作中。我反而松了口气。这次也只需要之后被老师留下草草谈几句而已。

为了筹备典礼，我临时加入了他们进行单独的节目排练。老实说，虽然我没少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比赛，但像这样在舞台上、在人群前，在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下当场创作的经历，我还从未有过。更不要说，我和其他的同学素不相识，学习的字体也大相径庭。

我站起身，小心地没有制造响动，去观摩他们写字。他们的笔锋总是挺立在纸上，直来直往，毫不拖沓；笔迹棱角分明，间架结构严谨。在我眼里，即使是藏锋也收不住锋芒。我就那么旁观他们相互配合着，向他们笔下的横竖精妙而准确地穿插，搭建起方正的字符，把一切疏漏拒于外。他们相继完成了作品，老师停下了计时，四分钟——我们有四分钟的表演时间。

老师以书体不同不便指导为由，说了几句，便放我回去了。

我向来好胜心作祟，不甘于这样准备未全仓促上台。夜深人静时，我再次铺开纸笔，盯着空白的宣纸，抚平纷乱的思绪。为了与同学配合，我需要控制我的节奏。

四分钟，书写，落款，印章，不多不少。书写本身并无难处，只需平心静气，轻嗅墨香，腕提笔落，起承转合，行云流水。下笔大开大合，戏墨如覆雨翻云。只是时间如通被反复塑造的黏土，四分钟，时而转瞬即逝，时而却如同万年。

时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越来越清晰。时针跳动的节奏，同伴书写的节奏，难以捉摸，从我的手间溜走了。机械转动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嗒，嗒，嗒。

直到最后一次书写时，面前的墙壁变成了座无虚席的礼堂，耳边的噪声变成了悠扬的乐声，身边的同学都是熟悉的面孔。经历了艰难的磨合，我融进舞台，融进弦乐，融进这个整体，毫不犹豫地落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