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书香
在我的书房里,有一只破旧的黑色小木箱,长四十厘米,高宽均为三十厘米。箱子锁扣早已经损坏,油漆也是斑驳陆离,但整个木箱却还坚固结实。
这是大哥那年部队复员,从北京带回来的,如今也有三十余年。尽管现在它几乎没有一点用处,但我一直把它当做宝物似的保存着。妻子多次说木箱没什么用场,搁在家里还占地方,不如扔掉。我却始终舍不得,它虽谈不上有什么收藏价值,然而它在我心里却有着不同寻常的位置和分量。
小时候父亲常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读书人即使不出家门,但是凭着读书看报,也能知道外界的事情。我们家书籍尽管不多,但不会被一张张撕下来当做引火的柴火用,更不会被当做废品给卖掉。母亲把小木箱里外擦洗的十分干净,然后把哥哥们用过的书籍整齐的码放在里面。就是老家现在,依然保存有我曾用过的书籍,发黄的旧课本上能找到我上学时搞笑的涂鸦。
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胡乱翻看里面的书籍。大多是高年级的课本,语史地方面似懂非懂还能掌握些,但数理化就比较晦涩难懂,但这丝毫不影响我读书的兴趣。或许正是如此,从小培养出了我好读书、爱学习的良好习惯,并一直受益终生。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读书是最好的出路,耕读传家是每个农家努力追求的理想生活图景。
父亲高小毕业,能识文断字,算是家里的先生。母亲没上过学,后来参加过扫盲夜校,大体认识几十个字。老一辈人吃过太多没有文化的苦,便发狠心供养子女好好读书,希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能有个很好的前程。大哥上学时,正赶上文化大革命,书没有念成,后来参军当兵去了;二哥高中也没考上,学校回来放下书包,扛上锄头到农业社参加劳动了,当上了一名无尚光荣的“人民公社社员”。只有闷声闷气不善言语的三哥学习好,从小学到初中,又上了高中,1988年成功考上大学,放了一颗大卫星。
一个世代农民的家庭,终于熬出了个大学生,一家人喜气洋洋。整个暑假,全家都在张罗着给三哥准备行李。二哥把搁在高处的小木箱取下来,把里面的书籍搬到空纸箱里,上街买了桶黑色油漆,仔仔细细地刷好油漆,又用牛皮纸裱糊了箱子的里层,再换上漂亮的新锁扣,于是整个箱子焕然一新,飘出淡淡的书香。秋季开学后,三哥便带着被褥和小木箱,去榆林上大学。
后来,我也考上了大学,小木箱又辗转到了我手里。
1993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黄陵县煤矿上任职技术员,两年多后我调回到家乡,在一个偏远的山区乡镇工作。工作上多次辗转迁移,期间嫌累赘也丢弃了不少好东西,唯有小木箱一直带在身边,还有箱子里面珍贵的书籍。
家有书香,让生活更品质。读书,使人胸襟开阔,豁达晓畅;读书,使人目光远大,志存高远;读书,使人增长见识,谈吐不凡;读书,使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在狭小的出租屋,小木箱是家庭的饭桌,是孩子写作业的书桌,还是家里的小书柜。每下班回到家里,最有意义的事莫过于给孩子讲故事。泡一杯青茶,然后拿起本书,给孩子讲《绿野仙踪》《一千零一夜》《格林童话》……小木箱里的故事,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女儿说,等她长大了,考上大学了,也要带上这个小木箱。
时光,就像一阵风,吹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在朗朗的读书声中,女儿一天天渐渐的长大。2008年我在城里买了房,孩子和她妈回到了城里,女儿也有了更好的教育环境。2017年女儿17岁,高中毕业顺利考上大学,妻子特意给孩子买了个高级的行李箱。
我的小木箱,从此失去了作用,再也没有派上用场。
小木箱,也许是每个家庭最平常、最普通的物件,或早该淡出生活的舞台。可我始终认为,小木箱尽管已派不上任何用场,但却积满了深深的感动和回忆,传承着我们家族的良好家风。无论时光怎样流逝,岁月如何变迁,这种家风,就如一坛陈年老酒,愈久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