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

家里一个又一个老人的去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爷爷去世了，很突然，91岁高龄，接到电话时，我首先想到90岁的奶奶该怎么办？妈妈该松口气了吧？总担心奶奶先走，她得照顾爷爷，爷爷可不好照顾，现在爷爷先走了，照顾奶奶她是愿意的。奶奶从不讨人嫌，我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活这么老，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算是村里的老祖宗了，去世了，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都来吊唁了，放佛爷爷的去世不只是我们家的事，还有很多人在耳边念着古经，我想想快了，这一代又一代的凝聚力也快散了，大家为什么都跑来呢？血缘和姓氏真的那么重要吗？包括已经残疾的近90的两位姑奶奶，连夜赶车回来，为了看最后一眼，姑奶奶离家70多年，无一天不在想念家乡，我想等我奶奶走了，这个地方就和我再无关系，熟悉的人，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小河，熟悉的田野，这些都已慢慢消失，这是否意味着我也在逐渐消失了呢？从出生开始，生命一天一天被那些东西填充着，慢慢又逝去了。这放佛很自然，就像一代又一代人的更替，看着这些已经染上风霜的长辈，想起他们也曾年轻，也曾意气，想起年轻时候的妈妈和婶婶们，赶时髦穿花衣服，烫卷发，现如今已在操持着老辈的身后事，看着又一位老祖宗走了，心有戚戚，又是那样自然地接受。我的爷爷奶奶从某种程度上其实算是幸运的，一辈子就过一种日子，我甚至都不敢把奶奶接来上海，她从未在其他地方过过夜，我担心她一个人怎么过，但更担心让她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日子过更加糟糕，我提了提，奶奶很自然地拒绝：我怎么可能去上海？她好像从不觉得自己还能过另一种日子，从不觉得除了家她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过别的生活。几乎从不花钱，对自己的个人物品整理得整整有条，但是她只能整理那么多，多余的东西她照顾不了，她的嫁妆柜子、箱子、梳妆台用了75年，90岁，就是古董的代名词。

爷爷的去世让我觉得我的这一生从童年也开始消散了。那些写在记忆里的童年一寸一寸消失了，老家，这个词不再只有温暖，还有沧桑和悲凉。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乡下的生活，有小家也有大家，很多人从不认识但可能会因为血缘或姓氏，本能地亲近和热爱。爷爷的一生乏味可陈，他的去世，但依然得到了该有的尊重，在家族文化中，年龄也是资历，只是那个晃晃悠悠管闲事的老头没了。那个亲热地称呼我单字名字的人没有了。爷爷奶奶一直都很疼爱我，我却没能为他们做什么。他们只是盼着我能多回几趟家，对于一个没什么经历却经历了一切的90岁老人来说，他们不向往外面的生活，却守住了家。有了家，孩子们就会回来。从此，家只有奶奶守着了，可会觉得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