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快乐

我不怎么过洋节，但母亲节除外。

每年母亲节，都是给母亲买件衣服，以表心意。但今年陪着母亲逛了一圈儿实在没有中意的，只好作罢。

一大早，我买了东西就直奔娘家，开门的正是母亲。以开门的速度，就知道她一定在竖直耳朵听敲门声，等着我呢！

同为母亲，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中国人每个重大和快乐的日子怎么能少了饺子。母亲，父亲，哥哥和我，一起下手，拌馅、擀皮、包制，小厨房里人头攒动，热火朝天，很快包了满满两篦子的饺子，看上去就像一群小鸭子在排队等着下水。

饺子下了锅，母亲会始终守在锅灶旁，直到最后一盘饺子端上桌，她才落座开始吃，而这时我们早已吃完第一锅饺子，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最后一个吃饭的母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母亲也不允许改变。大家更是早已习惯。是不是全天下，有娘的人家都是这样。

刚吃过饭，姐姐打电话说一会儿就到。

平常都是各来各得，因为过节才不约而同一起来。这就是节日的作用。

下午母亲用地锅蒸包子。在院子里母亲烧锅，我们仨围着母亲坐一圈，聊着手机里电视上的奇闻趣事。

院子里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地锅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父亲忙着用刨子，刮一块工地上拣来的木板，准备做个棋盘，嗤拉——嗤拉！奇怪，我听着却一点也不刺耳，我跑过去帮他扶着木板。母亲大声训斥父亲瞎捣鼓，一向少言寡语的父亲，头也不抬，继续刮他的木板。

小狗皮皮，使劲撒着欢，忽而蹭蹭这个人的腿，忽而蹭蹭那个人的腿，有时还会没来由地跑到鸡笼边汪汪叫一阵，吓得鸡歪着头愣在那一动不动，惊地挂在屋檐下，父亲鸟笼里的鸟噗噗愣愣一阵乱跳。皮皮看大家都在望着它笑，叫得更大声了。这时我感到，小院四周环绕的院墙缝里都塞满了欢乐的声音，它溢出墙外随风飘散在了胡同里。

很久没有陪母亲一整天了，平时吃过中饭就忙别的去了，亦或晚饭后来和母亲说会话罢了。

只有自己的孩子大了，一天一天离你越来越远，直远到你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才知道父母多渴望孩子的陪伴，即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挨着她（他）坐着，陪着她（他）看无聊的电视剧，听她（他）絮叨那说了不下八百遍的陈年往事，可这些对于父母却是无比奢侈的礼物。

一整天，母亲嘴里并没有说她有多快乐。但是她一直在厨房忙碌着，她把零食拿出来使劲塞给我，饭桌上她不停地督促我多吃点。她长满皱纹的脸上都是笑意，她浑浊的眼睛焕发出难得的光彩，她进出屋里屋外的步伐明显快而轻盈。这一切都表明她是多么的开心啊！

她斜靠在沙发上，眯着眼，半睡半醒地听我们闲聊。全世界她最牵挂的仨人，此刻都围坐在她的身旁。她的内心是如此的踏实而放松。

夕阳斜照半窗，余晖落在母亲安详的脸上。一整天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母亲节我在梅老师的公众号上，看到了一首诗《多希望这是真的》

“我梦见母亲活过来了

她扔掉拐杖，从苦楝树下走来

她开口说话，长出新的牙齿

和三十岁那年一样麻利

她绾起头发，烧火做饭

在餐桌上摆好碗筷

连连喊我们的乳名。

是啊，我又有了母亲

我扑过去抱紧她，一边哭着

一边笑出了声”

了了数语，我已看到诗人泪流满面，也看哭了读诗人。

和他（她）比我何等的幸福而幸运。鬓髯白发的年纪，回到娘家，叫一声娘，还有人应我。我说渴了，还有人把热茶递到我手里。

我不奢望能回到从前，只想今天这样的时光慢些！慢些！再慢些！别那么快地走进我的记忆里。

我多贪心。

我想每次回家，为我开门的永远是你。

饭桌上，总有你催我多吃点。

临走时，总有你亲手为我准备好带走的东西。

哪怕只是几个刚下笼，呼呼冒着热气的素馅包子。

                           

      写在2020年的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