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中的“重复”

同一个词不能在一张纸上出现两次！有人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说得非常肯定。甚至宣称所有重复都应当避免！

果真如此吗？

错！

大师告诉我们，这违背了叙事文的本性。

词、短语和画面的重复；话语的重复；事件的复现、回声、倒影、变化——从讲民间传说故事的老奶奶到最复杂精致的小说家，叙述者们都在运用这些工具，而对这些技巧的熟练运用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篇文章的力量所在。

重复是获得韵律的决定性手段。

散文则不同，散文不是韵文，它不能押韵，没有和声，不能重复一个拍子，如果你在前半句话押了韵，最好在后半句弱化它，散文的韵律大都隐而不现或者模糊不清，它们可以又长又广，包蕴着故事里所有的进程，庞大到难以看清，就好比你在山路上开车时看不出山的形状，但山就在那里。但那山总会给你某种感受，或挺峻或秀美或大气或清灵，你的韵律应该和这种感受合拍，这就是散文的神，神韵，就是散文的韵！就是平常所说的，形散而神不散。

不管是在语言上还是结构上，民间故事经常会纵情重复，想想《三只小猪》分别讲述了猪大、猪二、猪三盖房子的故事。虽然三只小猪各自所盖的房子在受到狼的攻击时，有的不堪一击，有的坚如磐石。但从节奏上来讲，每只只小猪盖房子的过程都讲述了一遍，其实这就是事件的复现，相当于一种重复。而这种重复恰恰是这个故事的生动之处，没有重复就没有比较，没有比较就没有差别，没有差别就没有故事。所以那些要大声读给孩子听的故事，往往都会使用大量的重复。

重复不限于句子和词语，结构性重复指的是故事中出现了相似的事件，他们互相呼应着发生，贯穿了整个故事或小说。

《简爱》的第一章中到处都埋着伏笔，它引出的画面和主题会穿过整本书再次回现。

许多伟大的小说都在第一章布置大量的材料，这些材料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谱出变奏，在整本书中复现。小说中字词，短语画面和事件的增量重复与音乐结构中再现部和发展部的作用可以说殊途成同归。

再现部提醒你再一次感受之前的某个乐章，也就是提醒你整个的乐曲到底想传达给你一种什么情绪。把你的“感觉”从走神的状态拉回来。

而发展部是提示你，你之前听到的那个旋律还没完，还有后面的故事。

重复结构的一般的出现方式：某个讲过的桥段被重复或者做过的事情再次发生，形成一种回应和复现，两者可以放在不同的背景里，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或者以不同的规模发生。

到虚构作品和非虚构作品中去寻找重复性结构的例子，对重复、伏笔和呼应在叙事构架和推进上的作用了然于胸，将会大幅增强提升你对优秀故事的鉴赏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