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

小姨是母亲兄妹中最小的，今年也六十多岁了。母亲说，小姨这两年身体经常生毛病，都是累的。

我的眼前浮现一张黑瘦的脸，一头卷发，一说话，眼晴里带着惊喜，带着笑。如果别人惹她，她生气时，先把脸拉下来，劈头盖脸地训斥人，像竹筒倒豆子，眼晴一眨一眨地。

我见过小姨年青时的照片，很漂亮，秀气的模样，侧脸倩笑，两条不长的麻花辫搭在肩上。

因为姥爷做生意，家里条件还好，姥姥非常疼爱她。小姨上到高中，这在那个时代算文化高的。她高中毕业后，村里培养她当司机，小姨学会了开车。

二十多岁时，小姨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姨夫。姨夫家很穷，有一个老母和弟弟。姥姥不愿意，小姨非常喜欢，姨夫个很高，魁梧，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晴。姥姥拗不过小姨，只能答应了。

结婚后的小姨去了东北。在那里种土豆，黄豆。隔几年回家一次。记得有年冬天，晚上刚下过雪，那天是周末，我坐在炉火旁写作业，母亲在纳鞋底。一抬头，小姨回来了，耀眼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站起来，揉揉眼，小姨烫着发，穿的也很洋气，满脸笑容地走进来。

我记得每次她回来，都在我家住段时间。母亲对她的孩子比对我都好。母亲会给表妹做红底黑花的条绒棉鞋，而只给我做黑条绒棉鞋。当时的我有点羡慕。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表弟，表妹吃。

过了几年，小姨在东北挣了钱。想回老家生活。可老家的房子早塌了，东北那里还有许多农活要忙。盖房子的事父亲答应了下来。

那段时问，父亲很忙碌。家里的农活，村里的工作，还得经常去买材料，看看工人干得怎么样了。几个月后，房子盖好了。青砖大瓦房，两年之后，小姨她们一家搬了回来。

刚开始，小姨家没有分到土地，她买了一台压面机。买了一台缝纫机。她心灵手巧，收布料做衣服，那时衣服样式简单，小姨是自学成材。一些零碎的小布头她也拼结起来，缝制成带图案小枕套。

小姨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先沏一壶茶，坐在沙发上，慢慢喝。

早晨，她吃过早饭，便开始忙着活面，一大块面放进去，一会出来一张长方形的大饼，后来成了细细的面条，再拿到院里晒。在大大的太阳下面，那洁白如玉的面条在风中微微抖动。下午，等面条干了，小姨会收起来，切成一段段，用报纸包起来，再用浆糊糊好边。

那时，村里的人都拿小麦去换面条。有时候，我们去小姨家走亲戚。小姨会炸面条，口感很好，酥脆，比街上卖的撒子还好吃。

后来，小姨家分到了土地。渐渐地，她很少圧面条了。她没有像别人一样种小麦，玉米。而是种蔬菜。土豆，菜花。有时小姨会骑车带着菜到我们家。让父母帮他们卖。

表弟考上了师范学校，又分配到了小学里教书。买了房，结了婚。小姨还是闲不住，她喂了许多鸡，喂了猪。许多农户都不养猪了，而小姨却反其道而行之挣到了钱。

她一直勤勤恳恳地操持家。照顾孙子，默默地为儿女竭尽全力地付出，为他们减轻负担。

现在，她的一双儿女日子越过越好了，她也从青丝熬成了白发。夕阳凌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微笑溢在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