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荷清寒 | 这样就很好

文：若荷清寒（ID：ruoheqinghan）

一

回忆是一阵抓不住的风，只能证明它曾经发生。却划分着最为重要的过去标签，霸占大脑一部分内存空间。

在你的生命中，有没有出现那么一个人。他就像炫目的太阳，有着触手可及的温暖，却无法相拥。他可以对你温柔体贴，耐心包容，究竟你们是什么关系，始终暧昧不清。从头至尾，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在跟自己恋爱，被困在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墙，压抑纠结，困惑猜忌，甜蜜忧伤，看着自己慢慢沉沦，始终无能为力。

“小沫，你这个笨蛋，为什么是你要离开，你知不知道，仇者快亲者痛的感觉。到现在，你还在想着别人，想着那些不相关的事情……”

“我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小沫低着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世界上最大的悲剧就是，在该理性的时候动用了感性。该谈钱的时候去顾忌情感。

好友在那儿愤愤不平，一边埋怨小沫不懂得忍让，一边又在狠狠诅咒那群人，小沫怎么让事情发展到目前这个局势。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回捶胸顿足都没用了，人都走了，那些恩怨也随风飘逝了。

在所有人看来，小沫就是太傻了，公司实力强，前程似锦，不知道为何突兀辞职。有时候，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需要思考的地方，总是欠考虑，而不需要思虑，想得就恁多了。

这件事还得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

第一次见面，是在办公室里。

距离第一次面试相隔一个星期了，小沫是来报道的。

突然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那儿，长着一张很喜庆的脸，像圆月，很突兀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北京科技大学的？小沫当时一下子懵了，心里想着，那个大学怎么呢？不会出现了什么大事，自己不知道吧。然后默默地答了一句，不是。看着他脸上消逝的笑容，心中一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知道。

当人力的告诉她，刚才那位是公司的总监时，她傻眼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可是大boss，得罪了，可不好。正当小沫不知所措的时候，继而他说，“你就在这儿好好学习吧。”

这下小沫放下心来，只听见心里的一块石头，稳稳当当地掉到地面。人力继续跟她讲公司的各项事宜等等。

当初是部门主管面试的，当迎上她的眼光时，小沫心想，既然是招自己进来的，不至于讨厌自己吧。随即回报一个微笑。

也不记得当初怎么面试的，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进入了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可能是地处远郊，遭到那些佼佼学子嫌弃。没有直达的公交地铁。她也是坐了2个小时的地铁，走了好半天才摸索到这儿的。这狗屎运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虽然还只是一小小菜鸟，不是说笨鸟先飞吗？

小沫做好准备，吃苦耐劳绝对难不倒她。

高兴了一整天，第一天工作内容主要就是熟悉公司，熟悉各项流程。基本上进入一家公司前几天都比较容易混的。

某个下午，小沫如常坐在班车上等同事下班。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一个磁性的声音传入耳膜，小沫转过头来，心颤抖了一下，点点头，平缓一下情绪。也许这句话，就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小沫由此确定，她喜欢绅士这个事实。

当时的小沫，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心微微地在颤抖。安全感这种东西，实在很奇怪，无色无味，可是，小沫的鼻子却灵敏地嗅出，它名副其实地存在。

他身上确实有一种让小沫舒坦安定的东西。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公司的？”

“网上的招聘信息。”小沫小心翼翼地回答。

对方点点头。

随即又问了一些家庭情况，学习情况。小沫依旧小心翼翼地回答。像是面试的一本正经。

也不知受到什么情绪影响，小沫也主动了一回，礼貌地问及他的情况，“您应该是北京人吧。”

他一怔，“你怎么知道？”

小沫也不傻，这么纯正的北京话，她当然听得出来。

他也没有顾忌，如常诉说自己的故事。

通过聊天，小沫得知，他四岁的时候，随父母一起来到北京，小沫在心里想，难怪。很明显，他身上也有某种无法抹掉的东西，含量不高，显然被时间稀释了。那些整天看着乐呵呵的人，身上都有隐伤，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慢慢发酵，再慢慢愈合。说不出为什么，小沫有点心疼。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就是这种说不出的敏感细腻，让小沫记忆犹新。

由于工作关系，社会地位等等，在外人看来，他侃侃而谈，风趣睿智，小沫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在外人看来，这么刚强的男人，在她面前展现如此温柔的一面。

“不要乱想，拜托，他可是你的领导。”她摇摇头，又一副安心的样子。

和女同事在一起聊天，都是关于家庭孩子，或者婆媳关系，或者家庭琐事。没多少含量。细碎芝麻点的小事，都可以当做饭后谈资。

小沫年龄太小，不太懂得这些，对车还稍微有点感兴趣。

他是个聪明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总监的位置，那时的小沫还没大学毕业，只是一名实习生。可以任由别人宰割的鱼。

当领导把事情安排给小沫，有一女同事明目张胆地抢了她的差事，热情洋溢地跑去向总监报告。第一回合，小沫就惨输。虽然忍气吞声，明显气势就弱了。

在办公室里，大家都是互相叫唤名字，主要为了方便，也拉近彼此关系。小沫年龄最小，当然也没什么介意的。可是，如何称呼领导，她不知道。虽然他没有明显授意，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直接称呼名字。

私底下员工都叫唤那个人为老大，或者老总。就这么一件小事，就可以让小沫够为难了，在email中还可以用职称来形容，以表正式，可是，平时呢，小沫始终开不了口，叫唤他的名字，不止是身份有别，年龄有别，至于什么，当时的小沫总也想不明白。

是因为身份有别，还是因为难堪，亦或都不是，想要更加亲密的关系，哪怕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小沫都吝惜与人分享，想要自己独一无二。

不过，他叫小沫的名字，很好听。磁性的声音里饱含了浓重的感情，在小沫的耳朵里听来，像在呼唤，小沫却害怕他这么称呼，害怕习惯了，就戒不掉了。

由此，他们总是显得有点隔阂，大家都很少听到小沫直接叫总监的名字，至于说什么，小沫向来都是，直接步入主题。或者干脆拿着不懂的问题找他。也不用说什么，他就知道小沫又遇到了困难。特别是第一次问他问题的时候，小沫很紧张，在心里演习过了好几遍。这几个星期以来，小沫有意无意避着他，遇到问题从来不找他，可是，这一次，没有人能够解决了，该问的人都问遍了，没有人知道。

当走到他的身边，小沫不能再打退堂鼓了，当她开口的时候，她都提到嗓门了，声音还是像蚊子般嗡嗡地，话还没说完，他就站起来了，直接走到小沫的工位上坐着。

他倒很大方，没有怪罪小沫的意思，小沫紧随其后。看着他坐着自己曾经坐着的椅子上，她有一个瞬间失神，脑子里想歪了，他仿佛并不在意，只是专心给她解决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小沫愣愣地站在旁边，无比地享受。时不时开一会小差，神思出游一趟。当他瞥了一眼手表，小沫就知道，占用了太长时间。她心里也跟着着急，刚开始希望不要太快解决掉问题，这下子希望还是快点，他倒也耐心，看过手表几次，实在无能为力了，然后站起来抱歉地说，下次让技术人员看看。

小沫点点头，这才发现，手表的长针滑过了一大格。如果一秒钟可以赚多少钱，那么这耽误的一个小时，又损失了多少利益。小沫一边焦急，一边也甜蜜。

如果日子可以顺着时间的脉络延续，那么一切都容易得多。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淡流逝，偏偏某天，他无意间说了句，让小沫接管新项目。

小沫心里一惊，刚来没多久，这是多么一个好的机会啊。有多少人暗地里翘首以盼，又有多少人嫉妒得红了眼。

二

这才是开始，小沫就已经慌了。如果自己做不好，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会不会丢脸。

她内心满怀希望地希望可以好好表现。

虽然只是茶水间的照面，她的心像是从尘埃中开出花来。

有些人就是坐在那儿，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看着也会觉得舒心畅快。

没想到还没开始，这个项目就被另一个同事抢先拿走。在还没有公开的情况下，她又是如何拿到的？她心里也有一点懊恼，更多的是失望。他只是稍加调停，让她做另一个项目，毕竟还是新人。也没有过多安排。

在爱情中，是不是很多女生像自己一样傻，自断筋脉。破罐子破砸，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让自己死心。才会明白，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而已。

或许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办公室里，他脸上总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眼光若有若无地看着她，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小沫开始担忧。

她的理性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沉沦。

一个月后部门活动，他们一起去海边。坐在他车里，避开后视镜，小沫不敢看他。生怕自己的眼睛出卖自己，或者他能读懂微表情。

早在之前，她就私下听公司同事说他的事情。他的妻子是一名外交官。当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身上的气质给吸引了，恬静温和，端庄大方。听说他们是大学同学，同样都这么优秀，小沫这辈子恐怕都是望之莫及了。

偶像都是用来瞻仰膜拜的，不适宜生活。好友砸吧着舌头。

小沫不理会。

部门有几对璧人。他们就是最完美的一对。男俊女靓，关键还同样优秀。这不知道甩了她多少。

看着周围，不是一家三口，就是伴侣在旁，小沫觉得有点孤单。

悠然听见他说，如果有个孩子多好啊。

这是他说的话。他说的每一句话，不知道为何，小沫都记得格外清楚。她抬头看了一眼，原来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看上去他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

小沫心里暗流汹涌，不知道该说什么。始终没有接那句话。

也许在那个时候，她是懂得的，可是，她不能跨越这种距离。

旅途中，他对小沫无微不至，是不是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的好。还是他的这般好，只为隐藏着自己的私心。小沫不敢乱想。

“你还没有吃早餐吧。”说着他就强势地递给小沫。容不得小沫拒绝。

这么温和的强势霸道，真像小说里的男主，可是自己是女主吗？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

在海边，她一个人默默地戴着耳塞，看着他们自由地游泳。

“你不下来吗？”

她摇摇头。不只是因为怯懦，更是一种尊严的宣言。

这次旅途中，她亲眼目睹他的妻子多么优秀。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却真正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他不过是把自己当个孩子吧。

整个晚上的烧烤，小沫躲在角落里不说一句话，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没想到，他主动地递给她吃食。

小沫偷偷地观察过了，他这么会烧烤做饭，可见他妻子是位幸福人儿。不用在家烧火煮饭，应该经常在外面吃吧，或者也是他燃起烟火。

那玉葱纤细修长的手，哪里是沾染人间烟火的。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小沫干脆视而不见，既然可以把她带出来，那么应该也没什么顾忌。

她没有说真话。连好朋友都以为她受不了别人的刻意挑衅，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是这样的。她不是受不了委屈的人。

小沫离职的事情来得很突兀。恰好赶上他出差。

所有的人都劝小沫，不要走。唯独他没有，作为领导，小沫却很少与他打交道，很多次都是通过部门经理的形式走的。

这次，也不例外。连主管过来劝导小沫，将所有的利弊都一一说明白了，希望小沫能够想好，不要离职。如果是他的话，小沫在想，自己该怎么去拒绝。也许，敌人什么都不要用做，只需要一个眼神，小沫就乱了阵脚，溃不成军。

但是，他没有来，更没有劝说。也许，他很忙。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小沫的对面，小沫觉得怪别扭的，至始至终她一直都是低着头吃饭的。

他没有直接问，小沫的生活状态。只是指着自己吃的面，学校一碗面多少钱？小沫低着头说，五元钱。那个时候，面还没有涨价，每个学期，饭菜都要涨价，五毛到一元之间。他说了句，不是很贵。等到他吃完的时候，小沫基本上没动几口，等他走后，才嚼然无味地动筷子。

小沫不仅没有舒心，还一直寻思离职的那事。

后来，小沫总算想明白了，主管的意思，就是经理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难道还让他直接出面去做某些事吗？

这不关乎人情，还有面子自尊问题。

小沫当时很傻，还天真的以为，爱是不计较代价的。

三

今天晚上可能要下雨。

天气预报，总能准确无误地提前作出预示。如果，未来也可以预示，那么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她可以一直呆在北京，然后留在那儿工作。

他以为小沫没有带伞，差点从包里拿出一把伞，小沫快速地回答，“我带了。”那抹笑容，一刹那凝结，小沫回头张望时，头顶一道闪电击中。

她就是沉沦在这迷人的微笑里的吗？

脑海里突然蹦出那个男孩的笑容，他是第一个喜欢的男孩，也有如此璀璨迷人的微笑，做梦都想见到的人，那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么无助，然后恰好撞上他们的温情。也许大男子主义的男子，都是慷慨的施舍者，喜欢施与爱。

小沫急忙地瞥向窗外，天空阴郁，笼罩在一层层的雾霾中，怎么也拨不开，也许一场雨后，阴郁雾霾会一扫而空。

她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带雨伞的。这样，就只能接受他的好意。但是，她没有。“我每天都带伞。”她缓和了沉闷的气氛，随后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也是，可以遮阳，又可以防雨。”

小沫愚蠢地接了下文。“不过出门的时候，碰不到太阳。”

播放器像按了暂停键。

小沫从远处的思绪抽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她是断断不能接受的，也许在所有人看来辞职不好，但是如果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了，又如何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她庆幸自己的理智战胜了感情。

只有天知道，她在公司里根本就不能理智做事，抬头撞上他的眼神，都能让她慌乱一阵。继而心思开始乱飞，又渴盼又迟疑。这不是陷入爱河，又是什么？可是，她不能让自己沦陷。

唯有离开才能解脱。谁说放手不是一种成全，成全他人，也是成全自己。

当小沫坐在飞机上，思绪如潮，身边一位磁性的声音升起，“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请便。”小沫头也不转。

刚下飞机，时间尚早，小沫直接去了附近最近的咖啡厅。

那个男子直接坐在小沫的对面，“你也喜欢喝这咖啡？”

故事还在继续，难道不是吗？

一年后，小沫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若有所思，“唔，应该第一次在飞机上，所有人都寄安全带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一直戴着耳塞，听着MP3歌曲，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手指一圈圈缠绕耳线，然后又解开，一副落寞的样子……”然后又坏坏地看着小沫，“那你呢？喜欢我什么？”

“这样就很好。”小沫望着天空，爽快地答道。

“好像要下雨了。”

“那我们快跑吧。”说完，他拉着小沫的手，一起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