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知青偷吃牛棚炒黄豆
我们小镇有正式工作的工人,也就十几人。他们分布在学校、供销社、粮店、卫生所、种子站和山场的伐木点,是拿公社里的工资的。其他的人,只要年轻力壮,无论男女,都在生产队。其中有一部分是我这样的初中或高中毕业返乡落户的知青。而生产队是我们公社社员,更是我们落户知青的娘家。
第二天是我祖奶奶的八十大寿。天不亮,一个姓高的胖女人就来生产队套驴拉磨,给一队的社员做豆腐了。豆腐出来,太阳也出来了。豆腐无非两种,雪白的切得四四方方的水豆腐,以及像黄手帕一样干爽柔软的干豆腐。做豆腐是大人的事,换豆腐则是孩子的事。早晨起来,往往还没洗脸呢,母亲就递过一个装着黄豆的铝皮盆,打发我换豆腐。吃豆腐的人家多,豆腐做得有限,晚去就没了。
幽默的父亲,会划根火柴冲她比画,说要把她点着抽了。哦,母亲要真是根香烟的话,还是过滤嘴的呢,因为她常穿黄胶靴。
我们是村生产大队第六生产队,我家的队队离我家很近,我们家东边是个四亩左右的大池塘,池塘东边过路就是六队的场院。我家所在的六队是最大的生产队,人数多不说,它的场院,比学校的操场都大有四五亩大的一个大场院。生产队有一溜十几间长的板夹泥土堂屋,社员们叫它“队屋”。队屋的东头是制粉条的加工作坊,中间三间是生产队队部,西头是队里的仓库,还有一溜十几间的土屋西厢房,靠北面三间是放生产工具的,南边七八间是牲口棚,有十头老黄牛四匹马还有三头驴,饲养员老张头是个很和善的老光棍。队屋南面,还有一个六七米宽深的积肥池紧挨着的是在生产队前面的草房,草房前有着有几十亩大生产队的菜园。生产队说白了,就是我们农民社员的家。我们寿张集公社有三十多个生产大队,我们村是一个大队,大队长是张继绅,革委会主任是张继宽,会计是张洪财,我伯父是治保主任。大的生产队拥有三四千多亩地,全村有一千五百多人哩地,一个社员大约两亩多地。大队又分成了八个生产队。生产队队下面又分了组。生产队有队长、副队长、会计、出纳员和记工员。那时实行工分计酬,男劳力每天挣十个工分吧,女的也就七八个工分。生产队有广阔的土地,我们称为“大地”,种植着土豆、大头菜、萝卜、大葱和白菜。这些菜秋天时会被塔河镇调拨走,作为城镇居民的越冬蔬菜。队里把额定的任务完成后,余下的菜,就可自行处理了。生产队会把品质上乘的菜留着,卖个好价,以利分红。除了种菜,脑筋活泛的队长,还常承揽私活,派社员给塔河的建筑工地拉沙石,给居民区挖排水沟,给种子站栽树苗,帮林场伐木等等,捞外快。所以一队的工分,比其他生产队的值钱。也因此,二队三队的社员,总想跳到一队。但队长对社员的数量严格控制,生产队就是一个家,劳力多了,人浮于事,等于削弱队里的实力。
晚上我们生产队要分红。社员们把分红叫做“擗钱”,擗钱后若是结余多,队长就会张罗一台戏。生产队的仓库,放置的不仅是农具和各色种子,还有锣鼓及花花绿绿的戏服。一队有个叫兰英的女人,模样好,嗓子也好,是戏台的主角。生产队唱戏,队屋就是戏场,大炕就是戏台。听戏的除了社员,还有我的家人。我找到我的几十个返乡落户知青,我们凑在一起看戏,有说有笑地,看得好中带劲。看着看着,我与其他几个知青便觉得饿。不饿才怪呢,晚上就喝了两碗能照出人影子的照人汤,黑窝头都在家中定量,一人两个。对我这样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那怎么吃得饱呢。我喝完汤,放下碗要走,挨过饿的人没有不爱惜粮食的,祖母要是看我碗里剩了几粒米,就吆喝我吃干净了,而她喝粥,最后总会擎起碗,舌头绕碗边一圈,将粥汁舔光。
我们生产队的社员分得粮食第人才一年一二百捭,小麦更是金贵,我一家三口人一年才总共分了百多斤。得精打细算着吃,那还不够呢,戏虽然精彩,可民以食为天,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一使眼色,我就与同返乡落户知青小习一起悄悄地溜到生产队牲口饲养棚墙脚,用手沾口水往牲口棚的窗户纸上一点,点开一小口,吊眼往里瞅,饲养员老张头不在,想他可能到生产队里去听戏了吧。可牛棚门锁得紧,于是招手让小习跟我一起来到屋子后边的后窗下,示意他蹲下,我踩着他当要梯,随着小习慢慢站起,我也到了窗户治,我便攀着窗户沿,使劲把身体拉,脚用力地蹬住墙,做出努力的样子,身体往上缩,很快钻进那不大的窗户里,可我身体饿得瘦小,钻进并不大难,难的是头先进去,如何落地。凑巧的是屋里靠近后窗旁有一大木棍,我伸手可及,拉过来,拄着棍子顺利地滑下,到牛棚前,到牛儿正安静地反刍。我探身从挂在屋梁的木桶里伸手抓,那里有满满的炒黄豆,正题喂养牲口精饲料,急煞地抓了几把放入口袋中,顺着原路线从窗户里爬出来。那边戏唱得正欢,我们偷偷地溜回来,站在戏台前看戏。尽管戏台上最出彩的是漂亮的的女旦,可那有我们口的炒黄豆的美味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