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虚     构

郭泗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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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人秘科秘书南柯工作之余爱舞文弄墨，经过一番折腾，几年来在国内有影响的报刊发表了几十篇（首）散文、诗歌、小小说作品，并加入了当地作家协会，在小城文学圈内小有名气。

南柯的作品原先主要以散文、诗歌见长，后来，书读得多了，逐渐喜欢上了写小小说。小小说这种东西不好写，关键在于植根现实的基础上进行虚构。南柯发表的第一篇小小说题目叫做《局长的鞋》。局长是在下午喝茶的时候无意中在晚报上看到这篇文章的，起初局长并没有太在意作者是谁，一口气把这篇千把字的小说读完，深感这篇小说写的不错，禁不住暗地里称赞作者很有潜质。赞赏之余，局长也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故事情节越看越像写的自己，局长又细致地重新读了一遍，没错，简直就是为自己写的，太好了，太感人了，太生动了，局长有点心花怒放。直到这时，局长才想起看看作者是谁。局长这一看不要紧，因为署名是“南柯”，局长想，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吧，人秘科的南柯只听说过写散文、诗歌，没听说写过小说。想到这里，摸起电话打到人秘科，接电话的是科长老田。局长问老田，“南柯在不在？”老田回答局长，“下楼提水去了，我正在看南柯写的小说呢。局长，今天的晚报副刊您看了吗？我觉得那是写的您。”局长眼睛一亮，“嗯，我也是刚看完，就是问问是不是南柯写的，呵呵。”老田接着说，“局长，南柯提水回来了，我让他到您办公室里一趟。”

南柯走进局长办公室门的时候，局长破例地从陷进去的真皮靠背椅里站起身来，示意南柯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南柯问，“局长，听说您找我？”局长笑着点了点头，很快扬起手中的晚报，“‘局长的鞋’这篇小说是不是你写的？”南柯拘谨地笑了笑，又笑了笑，点了点头，“是的，局长，让您见笑了。”局长笑着说，“怎么看怎么像写的我，呵呵。我没有你小说里写得那么好，上级号召深入群众访贫问苦，不坐车，多走几步山路，其实也没什么，呵呵。”南柯看到局长很高兴的样子，一颗忐忑的心放了下来，但仍是小心翼翼地说，“局长，写这篇小小说也没经过您同意，就怕埋没了您，您多担待。”局长的笑声很爽朗，局长走过宽大的写字台拍了拍南柯的肩，用鼓励的语气说，“小说写的不错，就是拔高了我，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呵呵。干好工作的同时，要再接再厉，继续写出好的作品。”局长的鼓励犹如给南柯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南柯谦卑地说，“局长，我相信下一篇作品一定写的会更好。”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年轻人，好好干，大有前途呀！”

离开局长办公室，南柯好一阵子兴奋，在《局长的鞋》这篇小说里，通过捡拾平时局长的生活片段，利用移花接木、虚构和夸张的艺术笔法，他把局长塑造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廉政的形象，难怪局长眉开眼笑时还夹杂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羞赫。

《局长的鞋》不仅在局里引起轰动，在政府机关也引起强烈反响，市报副刊进行了转载。

局长脸上整天挂着谦虚的笑，局长以往脸神是极其严肃的，局里的人私下里都说，南柯的一篇小小说给局里带来了新气息，不仅发掘了局长这个廉政典型，提高了局里的知名度，更重要的是局长以往总是严肃的脸上从此有了笑靥，使人感到亲近了许多。大家也在私下里议论，“南柯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什么时候笔尖一歪，会把局长得罪了，写小说可是文字狱呀。”

半年后，南柯在那家晚报上发表的第五篇小小说叫做《局长醉酒》。局长看到晚报发表的这篇小小说的时候，特意先看了题目下面的署名，局长心里乐呵呵的，心里说，“南柯这小子就是有才，好好培养，将来让他就干人秘科长。”局长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起了小说。

“。。。。。。局长的肚子原来是平平的，自从局长当上了局长，平平的肚子现在鼓鼓的。。。。。。局长能喝，局长最喜欢喝茅台、五粮液、卡斯特，局长醉酒的时候，嘴里总喜欢聊女人。。。。。。局长聊女人的时候，段子一套一套的，同桌的女客人也总是顾不上羞涩，起伏的胸脯主动迎合着局长那色迷迷的小眼。。。。。。”

局长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局长实在看不下去了，顺手把晚报扔在了地上，紧接着绕过宽大的写字台，冲着地上的报纸就是一通乱踩，局长边踩报纸边恨恨地骂娘，“混蛋，写的什么狗屁小说，酒桌上的事能有真事吗？酒桌上说的话全他妈的都是屁话，屁话能虚构吗？这不是糟践我吗？真是混蛋！”

局长正在气头上，忍不住又摸起电话，“田科长，立刻让南柯回来！”局长看那篇小说的时候，田科长也在看晚报上发表的那篇小说，局长为什么发火，田科长当然猜出了端倪，不禁在心里替南柯捏着一把汗，“臭小子，让你狂，这回没拍到马屁上，等着挨弹吧。”接到科长电话的时候，南柯正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随团旅游，本来会期三天，额外安排了两天的旅游参观时间。能争取到外出开会的机会，南柯从心里感激局长，同事们也都十分羡慕甚至嫉妒，谁叫咱们不会写小说呢，南柯能有这个机会外出，不就是靠一篇《局长的鞋》吗？

南柯请假提前回到了局里，科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并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局长有事要找他，而且很急的事。南柯正玩在兴头上，有些依依不舍，几次摁了局长的号码，旋即又关了。

回到办公室，科长递给他一份晚报，并指了指《局长醉酒》这篇小小说，“怎么回事？酒桌上的事你也敢乱写？你真的是辜负了局长对你的栽培!即使你是虚构的，不是写的咱们局长，别人也会认为你是写的局长，还不去给局长认错？”南柯懵懵懂懂地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局长冷眼望了他一眼，有些带理不理，“不好好钻研业务，整天胡乱写什么狗屁小说，不务正业，简直是不务正业！”局长愤愤地把一叠报纸甩到南柯面前，顷刻，南柯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脸胀的通红通红，像染了颜色。南柯解释说，“局长，您别误会，绝对不是写的您，小说作品都是虚构的，您千万不要对号入座呀。”南柯说这番话时，急得差点落下了眼泪。

“‘局长的鞋’同样是一篇虚构的小说，写的就不错，代表了廉政形象，社会反响也很好。‘局长醉酒’你是怎么写的？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你知不知道，不少人打电话取笑我腐败，大家都把这篇破小说和我对上了号，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老婆也不依不饶的盘问我，真他妈的晦气！”

听局长这么一说，南柯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南柯从来没有想过，一篇虚构的小小说会给局长带来如此大的精神压力和痛苦，南柯难过的要命。走出局长办公室门的时候，他又回过头，“局长，请您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这篇小小说的确是虚构的，不是针对的您。”

两个月后，人秘科科长老田退休，从别的科调过来一个副科长当科长，南柯调到统计科当科员。

此后，南柯再也没有摸过笔写过一篇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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