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九 论运动员的成长记 （2）
随着训练的日子越来越久，刘静跟子龙也越来越熟了，渐渐混成了哥们儿。
没过多久，郝老师跟几个体育老师又出了鬼点子：带着全体运动队去郊区”拉练”，还美其名曰：密云两日游，包吃包住呢。也不知道这帮体育老师们哪儿骗来的钱。反正，队伍浩浩荡荡，田径队，篮球队，棒球队，几十号学生加5名体育老师，很快就定下了出游日期和地点：就在下个周末（不耽误训练啊！因为平时周末是不训练的），早上6点出发，老师们联系好了农家乐，在山里住一晚上，第二天下午晚饭前回到学校。
孩子们自然是开心的，毕竟，再怎么“拉练”也不会比训练更累！更何况，在有山有水的地方，难道老师们能残忍到一分钟都不让他们玩儿？所有人顿时觉得加入体育队是完整正确的选择。毕竟，那些学奥数的同学，还每天被关在教室里做卷子，而他们竟然被带出去游山玩水了！
“你们别以为真是出来玩儿啊！” 大巴车摇摇晃晃，而“老妖”还是忍不住发了话：“呆会儿到了山下，所有人跑步爬山，最后一名小心了。”然后一脸阴笑，又坐下了。 篮球队的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戴着鸭舌帽，而此刻，全体队友不约而同用帽檐挡住了脸，开始装睡。“哎哎哎，别以为睡着了就可以装不知道。”“老妖”一把拧住了大辉的耳朵：“呆会儿队长背水。”
“啊？”大辉一副垂死的狰狞。他回头看了田径队的几个人一眼，然后说了句：“帮女生背，我接受，那么多人水都我背啊！？”
“哎队长你偏心，光背嫂子的水不管我们啊！”大辉身边的队友抱怨道，同时回头瞟了刘静一眼。这人刘静认得，好像叫什么睿，大家都管他叫睿子，但她并没有与他讲过话。确切的说，她没有跟篮球队的任何人讲过话，除了大辉，纯粹因为大辉是她同桌，而已。
睿子这么一起哄，整辆车的前几排，也就说篮球队的区域都开始跟着起哄。这辆车只够坐篮球队和田径队的人员，加三名老师。而田径队的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理睬。唯一诡异的是，这位“嫂子”肯定也一起来了，不然怎么需要杯水。可是，这位“嫂子”是谁？整个体育队的女生也就那么几个。刘静，闻菁还有一位练跳高的女生，是这辆车上“唯三”的女生。跳高的女生低一年级，所以与他们平时并没有非常熟。闻菁，听说是大辉一个胡同长大的邻居，难道是她？可是此时闻菁正闭目养神，带着耳机听着周华健的歌曲，对篮球队的一切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刘静，是这一年新转来的女生，跟大辉同伴，听说也是位给班里带来不少风波的女侠。难道是她？她此时正凝视着窗外，也听着歌。仿佛外界与她无关的一副表情。不过，她经常是这副表情。没有人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刻的刘静，有多么挣扎。她故作镇定地看着窗外。可是她知道大辉回头看了她。她也知道睿子看了她。她想起了从作业本里掉出来的那个纸条。那个纸条现在还躺着日记里，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去侦破笔迹的主人。她偷偷看了眼身后的子龙。子龙已经睡着，完全不知道车里正发生着什么热闹的事情。他身边的低年级队友倒是饶有兴趣地听着看着，还探过头来问刘静：“他们说谁呢？不会说闻菁吧？”
刘静回头面无表情：“不知道，没听说过啊。”
篮球队已经被老师们闭住了嘴。可是刘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只能一直望着窗外。高楼大厦渐渐远去，迎来了一排排的白杨，远处的山脉也愈来愈清晰。北京城区的宽马路也变得狭窄起来。两边时不时过去几家村庄平房，一排排的果树，和田地。路边的围墙上大大地印着“热烈庆祝祖国五十华诞”。都过去快一年了，怎么标语还没换。而一会儿又闪过几堵墙，上面画着大大的“拆”。这么破旧，是该拆了。
原来，北京的郊区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爸爸已经带着她逛了北京城的许多大街小巷，但她还从没有去郊外游玩过。爸爸答应过等表姐她们来的时候他们一起去长城，但他们还没来。刘静的天地就是自己家，田旭野家，学校，和操场。
她从没有想过，北京的郊区竟与苏格兰如此的不同。虽然这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她却从未意识到，直到亲眼见到。刘静忽然想起Kate，想起Phil。她从没有想过会收到“情书”，如果那张纸条算情书。她不知道是该认真，还是当作玩笑。更何况，写纸条的当事人至今也没有勇气站出来承担责任，那她为什么要挑破这件事？
她又想到了子龙。这个男生也太完美了。体育好，学习好，人也好，长得也马马虎虎说的过去吧……不知道他以后会怎样呢？过了明年，我们就要上初中了。我们会去同一所中学吗？除了队友外，他有没有把我当作朋友呢？我们算哥们儿吗？
大辉呢？他也把我当哥们儿的吗？不会所有人都跟April想的一样吧……
算了，不想了。
刘静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时，就被闻菁叫醒了：“到啦到啦，走！”然后迷迷糊糊跟着下了车。
“走喽！”男生们纷纷扛起老师们准备的水，开始向山顶进军。为数不多的几位女生，只背了自己准备的一些零食和杂物，也迅速迈开了步伐。谁也不想当最后一名，因为“老妖”的惩罚，那可不是一般惩罚，估计会断条腿吧。不过这也不是小土坡了，说是跑山，其实所有人都跑了一段后便改成了“竞走”步伐，因为实在是跑不动了。老师追上来后，又切换成跑步，后面再走走，再跑跑……就这样，大队人马也才到半山腰。而其他游客们还是早早被他们甩在身后。他们已经追过了一波老年团，十几家带孩子的，还有一群大学生吧。身为小学生，也却不能小看他们。
“喝水么？”不知大辉是什么时候突然蹿到刘静和闻菁身边。
“喝喝喝！”闻菁一把抢过来一瓶冰红茶。
“有鲜橙多么？”刘静看了一眼。
“有！怎么能没有呢！”睿子也赶来了。“不过我要喝！”
“哎你跟女生抢什么啊！拿过来！”大辉伸出手想把饮料夺回来。睿子头一低往前跑走了，大辉只好追过去，费半天劲才终于又回来：“鲜橙多，给！”
“这还差不多。”刘静故意当作一切正常，笑了笑。说完，他们又开始了跑步。因为，几位老师已经快要赶上来了。“走，追子龙去！”
终于，刚过了中午，大部分人马都到达了山顶。子龙和几个球队的男生自然是第一个上去的。而棒球队一名小将受了伤，跟着老师们最后上来。大家要求惩罚，没想到年轻的李老师真的哐哐哐原地做了50个俯卧撑。棒球队那位是脚伤，没辙，也跟着做了起来。老师受到了惩罚，大家也安了心，纷纷拿出双汇火腿，好丽友派，豌豆脆吃了起来。
“哎咱们来比吃辣吧！”不知道是谁，突然掏出了十几包板筋王。
“比！”刘静毫不示弱，作为女生代表出马。闻菁吃了两包，已经被辣的喝完了一瓶水，不想再逞强。而刘静已经开始进军第5包。她其实很少吃辣，家里也不怎么吃，在英国更是没有吃过。但自从田旭野第一次给她吃辣板筋王后，她便酷爱上了这项“运动”。
“哦哦哦厉害哦！”有人起哄。子龙也在旁边看着笑起来。大辉着一旁还在作为男生代表吃第4包。现在只有那名低年级的田径队友还在狂吃着。刘静扔掉了第6包……嘴唇已经完全红肿。但是她却丝毫不想示弱。眼看那位大神的板筋王家要吃完了，却依然没有胜负。
“女中豪杰啊你！”睿子喊道。
刘静从来没有一口气吃完过7包板筋王。她知道自己在逞能。谁还没个逞能的时候。可她又必须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小意思小意思！”然后转身一把抢过闻菁的水瓶喝光。比赛赢了，却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奖品，提议的人只好从大辉背的饮料里拿出两瓶饮料奉献上。
站在峡谷的山顶，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湖泊。虽然晴空万里，但从山顶看下去，湖水黑漆漆的一片，仿佛一片黑洞，甚是恐怖。大家疲惫不堪地下了山，老师们决定不再“虐待”他们，便带他们去划船。不想划船的队员在湖边的草坪上玩儿起了飞盘。当队伍晚上吃完饭到了农家乐，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老老实实地听从了老师的安排。
还真是个原始的农家乐。那是刘静第一次睡大通铺。就是两家相邻的农家院，女生睡的这家院子分成了两边，每边的房间里是个大通铺，可以睡至少四五个人，院子侧面是厕所。女生总共就五人，睡在了靠里面的一边。于是另外一边分给了篮球队的几个在另外一家没睡下的人。男生房间的外面是一条长长的水槽，可以刷牙洗脸。
当刘静几个女生拿着刷牙杯准备过去刷牙时，屋里的男生纷纷喊起来：“哎哎哎盖上盖上！女生来了！”然后又冲外面喊道：“你们好色啊！”
“什么呀！色也不可能色你们！”闻菁冲里面喊，边喊边往屋门口走去，恨不得一脚踹开的架势。
”哎大姐放过我们，放过我们！”
……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的很香。熄灯后连男生的房间都没了动静。
直到半夜，不知从哪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刘静蹭就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发生了什么？闻菁也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看窗外。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原来，乡村的夜晚如此漆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就见对面房间灯亮了。只见里面的影子们跳来跳去，爬来爬去。过了不久，影子们静止了。躺下。灯灭了。
女生也再次躺下。
“嗨，蟑螂啊。你们胆子也太小了，叫老娘啊。”闻菁第二天早上洗脸时抓了个男生问怎么回事，才得知半夜一个男生觉得脸痒痒就挠了一下，不挠不知道，一挠吓一跳，就见几只蟑螂在他们床上爬来爬去。
刘静听后一哆嗦，一阵后怕。不知他们的床上半夜是什么情景？她太困了，完全没有注意。
“今天去爬神笔峰！”早上啃完馒头，喝了碗米粥后，郝老师发话了。
“又爬山啊？”
“不然你们真以为出来玩儿啊？”
“那明天还训练吗？”
“你觉得呢？”
“啊……？”
“你们也太没用了！”闻菁第一个站起来，背上包，准备出发。闻菁总是活力四射，尤其每次吃完饭，仿佛就是游戏里的人物，吃完东西就满血复活了。闻菁这人，可真所谓是名字“文静”，人却丝毫与“文静”搭不上边儿。刘静听说，在她转来之前，闻菁可是老师们的宠儿，去年担任学校的大队长职务，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类活动，除了田径队她还参加过学校的京剧队，书法班……都在市里拿过名次。而从五年级开始，她辞去了几乎所有的职务，只剩下在田径队练跳远。
子龙跟在他们后面，一起上了车，开始向下一个山脚出发。
这一座山基本没有完整的路，一路都很陡，很容易打滑。甚至有一段要手脚并用。大家只得小心翼翼地前行。
“小心点儿！”闻菁冲前面的刘静叫了一句。原来，刘静手把住了两块石头，可是石头有些松动，所以往上蹬的时候用力过猛，脚下碎石一直往下滑，刚好滑到闻菁脚下，闻菁吃了一脸灰。
“Sorry sorry！"刘静已经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回头了，只想赶紧结束这段狼狈的爬行运动。这时，前面伸出一只手：“拉着我吧。”刘静抬头，原来是子龙。没想到这哥们儿平常一副冷冷的样子，这时候还挺照顾人。刘静没多想，抓住了子龙的胳膊，使劲儿往上一蹬，终于上去了。
而她刚爬上这最后一段，只见大辉几个人正在前面休息。刘静抓着子龙胳膊的一幕，刚好被他看见。刘静不知道为什么慌了一下，手松开了，有些不知所措，就急忙回头看闻菁有没有上来。子龙又去帮闻菁了。
当闻菁爬上来时，大辉一队人马已经再次出发向前爬去。
那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爬完山，吃了饭，便向市区出发，准备回学校。回去的车上没有人唱歌，没有人起哄，所有人都秒睡，好像几万年不曾休息过似的。
拉练活动结束后，运动队又恢复了正常、枯燥无味的训练。
刘静能真真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越来越粗，越来越硬。可是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女生，为此自豪不已。因为她发现，跟爸爸一起逛街时，她总是走着走着就越来越快。爸爸时不时地提醒她：“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又不掐表计时！”刘静这才发现自己虽然没有着急，但步伐根本就不听使唤，越走越快了。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她拍了拍自己的腿，从上到下，试图学着按摩的手法让自己腿放松下来。可是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经过这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她的双腿肌肉已经完完全全变得结实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弛。这，或许就是郝老师想要的结果吧。那，也应该是她想要的吧。
她想起了校园里挂着的运动员照片。嗯，是的。这样穿上运动服，才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