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 9
我攥紧拳头,犹如二十年前的铅笔依然在手。身体被二十年前的怒火点燃,抑制不住的激动让灵魂也跟着颤抖。我咽了口唾沫,却发现口中已干涸,稍作调整后呼吸依然急促。
“能给我一杯水吗?”
“当然。”史提芬起身打开壁橱,那里竟隐藏着一只娇小的冰箱。
他将一次性杯子和一瓶水放在我面前时,用余光打量着我,而这刻意貌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尽收在我的余光里。
我打开瓶盖对着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试图浇灭二十年前的火。
他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向我发问,就像十年前法国大使馆的面签官。当时留学法国的目的现在已经模糊不清,可以肯定是那时的我撒了谎,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远大理想做借口糊弄签证官。这也是所谓的签证套路,并没有谁胡言乱语时带着罪恶感。只是,当时用来应付签证的宏大学习计划,却因为懒而得以实现。
“你施暴之后是什么感觉?”史蒂芬的问题将我从签证官面前拉了回来。他居然使用“施暴”这个动词来形容我自认为的正当防卫。
“我不喜欢‘施暴’这个词用在我当时的行为上。”我皱了下眉头,直接了当的说。“我动手打人是被迫的,就像有人抢了你的糖的抢,跟你把糖抢回来的抢不是一个意义一样。”
“哦,对不起,在打了同学之后,你是什么感觉?”史蒂芬更正了他的用词后继续同一个问题向我发问。
“感觉非常好。”我语调轻快的就像刚做完一次阿尔卑斯泉水浴。
显然这是史蒂芬想要的答案,他好似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一根线头一般,迫不及待的问出接下来的问题。“你有再打过人吗?”
“有。”
“什么时候?在哪?”
“大概几年前,在巴黎。”
“你是说在法国?”他的问题好像有好几的巴黎似的。
“是的。”
“具体讲讲好吗?”
在我发现小雪是妓女之后,她便不再我们共同租住的房子里接客了。她在巴黎11区美丽城附近租了个单间招揽生意。那里白天黑夜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中国女人扎堆儿聊天嗑瓜子,她们被称为站街女。
小雪年轻貌美,跟其他的同业者相比,堪称鹤立鸡群。
美丽城一直是我不愿驻足的地方,看着满是涂鸦和垃圾的街道两旁,站着浓妆艳抹的中国同胞,没有鄙视,更多的是怜悯。她们在中国本应该是跳广场舞的年纪,却漂洋过海背井离乡干起卖身的行当。生活似乎从来没善待过她们。
前一刻还慈悲为怀的我,下一刻便转念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性的善变,在这变幻莫测的生活当中,显得尤为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