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世界（一）

（一）
谁？到底是谁在喊我？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无论怎么用力，眼皮始终都抬不起来，只能保持一种微眯着的状态，勉强能看到一些东西。

隐隐约约地我感觉有什么人飘在空中，是一个女子的身影，这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再一次用力地把眼皮往上抬，视野又变得清晰了一些，我终于能看清她的脸，虽然是一片雾蒙蒙的状态，但依然让我为之心动。

我想张开嘴巴，可是张了半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父母不同意，我们分手吧！”

虚幻缥缈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发出，听得我无比揪心，是啊，我们已经分手了，她这是特意过来再通知我一遍吗？有这个必要吗？

“分手吧！分手吧！分手吧！”

这三个字在我的耳边不断回绕，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空荡荡的声音在盘旋。“分手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就好像她正在往远处走去。

“不！”我奋力抵抗之下，终于喊出了一个字，想从床上爬起来，追寻她的脚步。但是我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四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明明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但就是无法起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却无法追赶她的脚步。

我的情绪痛苦到了极点，莫名地力量让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道刺眼的光芒突兀地出现，我无法直视，只得将眼睛闭上。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厨房里。一群人正在忙碌着，我发现这些人都是我的亲戚，我的舅舅，舅妈，还有老表，都是我很熟悉的人。

我看到二舅正在锅里蒸着什么。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比盆还大的螃蟹，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螃蟹都大。见到这么新奇的东西，我就拿出手机，想要拍个照片发到朋友圈炫耀一下。

可就在我的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锅里的螃蟹的时候，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对准，手机显示的画面里都是一片空白，我盯着手机画面，觉得有些怪异。

所以我偏过头，想看看螃蟹到底还在不在。可就在我转头的一瞬间，周围的东西都不见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旋转了180度，我的身体悬挂在了空中。

画面随之一转，我出现在了老家的老房子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程曦，吃饭了！”是妈妈的声音，她打开我的房门，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发现妈妈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熟悉又陌生，我用孩童般的稚嫩声音回了一句：“好，我马上来！”

我的身体也变得很小，就仿佛我重新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我踏着轻快地步伐，追上了妈妈的脚步，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饭。

突然客厅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只黑溜溜的东西，它身体是一只老鼠，却长着一对大大的翅膀。他正在地上“噗呲噗呲”地挥动翅膀，想要飞起来，我放下筷子，上前去抓。

可无论我怎么追，它总是能快我一步地躲开，就像是在调侃我，一对有神的大眼睛对着我好一顿嘲弄。我也不气馁，不知从哪里操过一个大网，用力一扑，将它牢牢地网在了里面。

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它用爪子撕开了网，朝我飞了过来，贴上我的脖子，锋利的牙齿一口咬住我的脖颈，不等我反抗，疼痛感让我昏了过去。

我再一次醒来，这一次出现在一片奇怪的陌生地方，四周乌泱泱全是人影。这个地方被高高耸立的铁网围住，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而里面的人是被关在里面的囚犯，我想要逃出去，因为我看到天上的月亮是红色的，血红血红，阴森恐怖，而且月亮中间部位有一个圆形的黑色轮廓，正在不断地转动。

这月亮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眼睛，它挂在这片天空上，照下来的光线也是红色的，周围的一切都是赤红，让我产生极大的危险感。

不知何时，旁边传来了痛苦地呻吟，我随着声音看去，看到人群中有部分人正手拿着长长的刀，对着旁边的人挥砍，一刀下去就是一个人头落地，一瞬间的功夫，这片空间就变得更加血红。

我发现这些拿刀的人眼睛都是红色的，他们的脸上一片冷漠，不仅仅是冷漠，更准确的说就像是刽子手那样对生命的淡漠，仿佛其他的人都是待宰的羔羊，杀了这些人对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我看着这血腥的场景，内心恐慌无比，我努力地躲开像我挥过来的刀，四处逃逸，可没多久，就只剩下我，还有那些拿刀的人站在那里。

他们就那样缓缓地向我走来，把我逼到了铁网的死角上。

我看到他们笑了，露出血红色的獠牙，他们包围过来，手中的刀高高举起，顷刻间就要将我剁碎。

不知怎么的，我刚才看过月亮之后，我的眼睛一直有一股炽热的感觉，像是有火焰在烧我的眼睛，就在他们包围过来的那一刻，这种感觉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极为舒服的冰凉感。

我感觉周围的红色都消失了，一切颜色都变得很正常，那些拿刀的人正一脸恐惧地看着我，就仿佛我才是那个猎人，而他们是弱小的猎物一样。

他们手中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而我的手中却正拿着一把刀，一把正在滴血的刀。

我看着他们四处逃散，并没有追赶，而是再一次看向了天上的月亮，此刻月亮变成了月牙的形状，散发出微黄色的光芒。

我对着铁网一刀下去，坚固的铁丝就被我砍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我就那么平静地走了出去。

就在我走出铁网的那一刻，天上的月亮突然向我靠近，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嘴，嘴巴之内是黑幽幽的空间旋涡。

我想逃，但是却被它吸了回去，我被月亮形成的大嘴吞了进去。

在幽暗的空间里，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电梯门，它正在慢慢打开。

我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电梯，里面什么人也没有，而电梯里面也没有按钮，只感觉在门自动关上之后，一阵失重感袭来，电梯正在快速地上升。

不一会，电梯突然停下来，左右两个方向都有一个门，两个门同时打开，左边走进来的是一群怪异的人，他们的身体是人，但是他们的头确实动物的头，野猪、老虎、豹子、猫、狗、兔子、狐狸等等。

右边走上来的是人类头颅的正常人。这些人脸上都很焦急，一拥而入地冲进了电梯。很快这个庞大的电梯就挤满了人影。

他们眼神戒备，彼此间都带着浓浓的不信任，我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又过了没多久，上升的电梯再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不再像刚才那样走进来那么多人，仅仅只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仿佛没有看到我们，径直走上了电梯，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发现她竟然可以穿透那些人的身体，难道她不是人？

这里这么多人，她为什么偏偏来到我的身前？

但我却无法说话，好像有某种规则存在，让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我朝她看去，她也正在看我，四目相对，我竟然对她产生出一丝熟悉感。

我在哪里见过她？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熟悉？

她仿佛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将纤细的手指放到嘴边，像是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

失重感再一次停了下来，门缓缓开启，突然这个女子拉住了我的手，猛地将我往电梯门外面拉出去，她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

我整个人都被她拉飞了出去，而电梯门外竟然有一辆类似火车的长长的车辆。只不过这个火车没有车顶，座位也是裸露在外面的。

这个女人牵着我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她将我带到了相邻的两个座位上坐下，然后示意我也坐下。

我很听话地坐上了火车的座位。坐满了人的火车也开始启动，一阵阵阴风袭来，火车开始加速。就在火车开始启动的时候，女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放松的表情。

她深情地看着我，就好像她的眼里只剩下我一样，而我也为她着迷，在这个诡异的火车上忘情地看向她。是她？

没错，就是她！

她的眼，她的眉，她嘴角下地那颗痣，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那是刻在我脑海里，永远抹灭不了的印记。

我想在这火车上，永远地和她在一起。

可就在我感到幸福的那一刻，天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蝙蝠，黑色的一大片遮住了整个天空。

在蝙蝠出现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出现了惊恐和无措的表情，她想要反抗，最后却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

接下来，所有的蝙蝠都降落下来，包裹住整个火车，它们扑扇着翅膀，将长长的火车拖了起来，带到了空中。

我在火车上，被带到了空中，而她却留在了地上。

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我们分手吧！”这个声音再一次传到我的耳朵里。

（二）

不记得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从某个时间段开始，相同的梦境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是什么时候？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从我和夏沫分手之后开始的。在那个夏天结束的时刻，忽然和我提出了分手，然后她便在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从那一刻起，我便察觉到我身边的世界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我叫程曦，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大学期间，我认识了一个叫夏沫的女孩子。她是一个温婉的女孩子，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深深地被她吸引。

夏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印出金灿灿的霞光，她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光芒。

她叫夏沫，她喜欢夏天，喜欢晒着温暖的阳光，听着周围的蝉鸣，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待着，往往能能看上一整天。

“程曦，毕业后你想去做什么？”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这样问我。

“我，我还不确定。”我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阳光的味道。

她挣脱开我的怀抱，轻巧的身姿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总是这样，对未来没有一点规划！”她的声音很柔，听不出是喜还是怒。

我略微有些尴尬，拥抱的动作还保持着，感应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的手上溜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刻的夏沫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程曦，我们分手吧！”夏沫背对着我，将自己融入到了阳光里，我在看她的时候感觉有些刺眼，甚至睁不开眼睛。

“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我改还不行吗？”我内心的恐惧正在逐渐放大，这种场景是我无法想象到的画面，我将要失去这个想要和她共度下半辈子的女人。

“不，你很好，只是夏天快要结束了！”夏沫转过身，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笑容中带有一丝不舍，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夏沫，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谈得好好的，你突然说分手，难道你忘记了我们的誓言了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吗？”我被心中的恐惧支配，有些恼羞成怒，说话的语气中竟有些不满和责备。

“一辈子是多久，程曦，你从来都没有为我想想，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我真的已经很累了！”夏沫的笑容开始凝固，柔和的目光中早已满含泪水。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手！”我也从地上站起来，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没有成功。

此时的夏沫仿佛精灵一般，轻盈灵活，任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触碰到她的身体。

“够了，阿曦，我很累，我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也该好好想想，如果我们在一起真的有未来吗？”

她的话顿时让我语塞，是啊，她是那么优秀，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家境不好，也不够努力，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当初她父母提出的条件我也没有做到。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试图尽最大的努力挽留。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阿曦，我要走了，不要找我。”夏沫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伸出手，在后面追赶。可是我却无法赶上她的脚步，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变得这么远。

从那天起，夏沫就消失了，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任我怎么寻找，始终无法找到她存在的任何痕迹。

这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记忆，怀疑夏沫是否真的存在过。

一切的开始都是在我收到一个神秘的包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