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张小民的屋

2018-12-04  本文已影响2人  牛排两分熟

  “雨后有车驶来,驶过暮色苍白,旧铁皮往南开……,恋人已不在,收听浓烟下的诗歌电台……”白天的都市繁华随着夜幕的拉下终于沉淀出些许难得的安静,橘红色漫长路灯下,一辆宝蓝轿车内播放着的正是陈鸿宇的那首《理想三旬》。

    张小民双手轻搭在方向盘上,嘴里随着音乐微声轻哼。身后霓虹刺眼的街道、熙来攘往的人群渐渐远去,不久后已是到了一处虫声唧唧、夜灯初上的静幽小区。

    停住、刹车、熄火。

    车子熄灭的一刹那,张小民感觉心底仿佛有一根针掉在了地上。他停住了开门的举动,在兜里掏了掏,点上了根烟。

    停车场内路灯昏暗,不远处有几位老头老太太正在遛着狗散着步。张小民打开车窗,将烟圈吐到这夜色当中看着它在空中一点点消逝,渐渐地,凝成了一道蜷曲的雕塑。

    楼上灯火点点,在湛湛光影中张小民瞄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座,可此刻他却有点不想上楼。

    从大学毕业已经有了些年头,这些年职场里的刀光无影、家庭中的鸡毛琐屑、人际间利来利往,风里雨里,一路走过,他早已不是那个鲜衣怒马、一身朝气的青涩少年郎。

    人到三旬,虽然他依旧还年轻,可他终究再也回不到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曾经。当初的理想和憧憬在韶华匆匆中渐渐化作奢望。

    家庭、事业的两根无形丝线,日日夜夜、无时不刻架着他、唤着他踽踽前进。每天一睁开眼,张目望去,四周都是要依靠他的人,而他,则像是一头负重黄牛,在清晨,在傍晚,发出阵阵疲惫的呻吟,却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憩息。

    唯有在这里,在无数日夜里下班后,他就像今天这样窝坐在车前头,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四尺之隅。门内是一片沉沉欲醉的飞思绮念,任情绪奔腾翻涌,门外是每天负重前行的滚滚红尘,有着光鲜亮丽,有着儿女情长,有着车马簇簇,但却唯独没有自己。

    一边是柴米油盐,一边是功名利禄,偶尔在这里藏一藏,挺好。

    夜色更深了,路灯也不再显得那么明亮,黄晕晕的,雾气包裹在上面凝成一盏盏空幽幽的冷色。

    散步遛狗的人群已经散去,停车场内只剩下孤零零的张小民自己。两根烟抽完,无处安放的思绪稍微有了些着落。十一月底已是渐冷,一阵风画着圈沿着车边打了过来,扑在他的脸上,夹杂着丝丝凉意也夹杂着谁家勾人的饭香,张小民忍不住嗅了嗅。

    这是家的味道。

    他不由抬头朝自己屋看了一眼。窗帘紧紧拉上,帘后依稀有人影在晃动,想必这是妻子在家中忙碌。

    眼前的这套房子是他刚毕业不久,在父母强烈要求和支持下购得,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工阶家庭,为此也掏空了二老多年攒下的积蓄。时至今日这里的房价已不知翻了几倍,每次张小民回到老家时,酒桌之上一脸醉醺醺的父亲谈到他时总要吹嘘几番自己当年的决定和眼光。

    或许在他看来,这间仅仅九十平的小屋不仅圆了家族几代人从农村迈向城市夙愿的梦。更是他含辛茹苦、培养成材的儿子在未来大都市散枝发芽的根。

    父亲常说:根在,人就不会散了。

    可生活呢?

    生活已经没有了波澜,没有了起伏,像是每天蜷在一杯温吞吞的水里,把所有的时间浸泡的发白,白的毫无生气。

    张小民突然想起一句话:“我想做只鸟,奈何最终却成了树……”

    这颗树是他父母在三十多年前所栽,风风雨雨,看它生根发芽,看他枝繁叶茂,如今坚实的躯干已经写满了期望,这期望随着时光流逝、在父母额头悄悄爬满的皱纹中、在妻子渐渐隆起的肚子中,在亲朋好友偶然的困境中渐渐融化了,化作成了守望,守望蓝天,守望碧水,在平平淡淡中守望着似苦似乐的曾经和似长似近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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