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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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买房子

樊二嫂留在川北老家的女儿娟子今年七岁，已经开始在村里上小学一年级，由樊二哥的父母带着。这几天得了重感冒发高烧，两个老人家知道樊二嫂两口子把娟子看成心肝宝贝，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便托人带信把樊二嫂叫回家来。

樊二嫂在家里侍候了十几天，娟子病好了又去上学了。

家里的一切照旧。农村人就是把泥巴挖烂，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忙碌一年也只能挣个肚子饱。如果种些经济作物，或者成批量养点猪牛鸡鹅，假如不起瘟，收入有可能会高些。但谁能保证这些有生命的东西不会生病呢？

还是大城市好。天天在有空调的房子里，不晒太阳不怕雨淋，就是自己扫地，一个月也能挣一千多元，差不多要抵在家挖一年土饼饼的纯收入哩。

樊二嫂心疼娟子，很想把她带到成都上学，但又想她自己和樊二哥都是挤住在狭窄的工棚里，娟子去了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含泪一个人回到成都。

“我们在成都买一套房子吧，这样娟子就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可以在成都上学读书了。”樊二嫂想了又想，鼓起勇气对樊二哥说。

樊二哥吓了一跳，伸手在樊二嫂额头摸了摸，放下手来，不满地说：“没有发烧啊，你婆娘是回家去碰到你们家死去的祖宗先人，还是这段时间在空调房里耍疯了？成都的房子多少钱一平方米？六七千！老子做一年不吃不喝不买衣服穿不上厕所，啥子都不做，还买不到一间床那么大的地方。况且，人家还没得一间床大的房子卖。”

“那成都的房子都卖不脱了？我看天天来售楼部的人多得像蚂蚁搬家。”樊二嫂不比刚来成都，啥子都要听樊二哥指挥。

“你晓得个卵！人家买得起房子的，祖宗三代都在大城市里上班，还有你根本就搞不懂的来钱门路。”樊二哥掏出烟盒，只用一只手就弹出一枝烟，并且把它准确地喂进嘴里，然后把烟盒放在一块用工地上废弃的废旧木板钉成的桌子上，顺手用一只绿色透明有着长长身子的塑料打火机，只按一下，一股蓝色火苗冲天而起，熟练地把烟点燃。

还没等樊二嫂反应过来，樊二哥从鼻子里喷出的烟圈，已经一个接一个飘荡在用一张五层板做间隔搭起来的屋子里，床上方的石棉瓦缝隙里，刹那间就有光柱在晃动。

“你在售楼部看到过几个穿了我们这样衣裳进去的人，是签了购房合同出来的？”樊二哥倒在床上，再也不理樊二嫂。

樊二嫂也知道自己手里一分钱的存款都没有，现在挣的这点钱只够维持娟子读书和帮补家里的老人。

但一想到自己和娟子分开的那天，娟子哭得撕心裂肺，自己也是心如刀绞，心里顿时急躁起来，赌气地对樊二哥说：“哪成都的房子就没人买了？都卖不脱还修个啥？没钱你就不晓得去多挣点？一个大男人一天就只晓得去挣那五十块钱？”

“你个瓜婆娘，你去挣啊，你以为挣钱是下田栽秧割稻子，力气大就可以多栽多割？”樊二哥一翻身，脑袋直抵樊二嫂的胸脯。

“你是不是站起屙尿的，只晓得对自己的婆娘凶？樊老二，你记到起，我一定要在成都买房子！”樊二嫂用尽全身力气，在城市理想工地的工棚里，宣誓一样吼叫。

这一夜，任凭樊二哥用多大的劲，也没有扳过翻过身去睡的樊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