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东江湖山里人家睡房里的酒缸

2020-07-10  本文已影响0人  张读立

东江湖山里人家的酒缸,记忆中老家糯米醪糟酒多杂粮,熟红薯干,高梁,玉米,粟米,麦子,黄豆,黑豆之类渗在其中,刚熟的酒味淡,却沁甜,过段时日酽醇渐浓;吃时舀半碗渗热粥,温热适中,三两口即入腹,严格地说不是喝酒,而是一种快速解除饥饿的方式方法。

老家酒缸醪糟酒在印象中时断时续,大至原因是原材料不足所造成,每到重阳节前后,怎么省吃俭用,或借或赊生产队的糯谷砻成米也要蒸上一缸糙米酒,生活中缺少了酒,毫不夸张地说就失去了很多乐趣,丢失了灵魂,丧失了激情;听老人说起三年自然灾害时没粮食充饿,妇女们为了自家男人能喝上一口酒,冬季扯田里的白萝卜放酒药引子沤酒,没有淀粉的农作物沤不出酒味,那阵子对于一个有糟酒瘾的老爷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恨不得把酒缸榨出汁,碗里盛半碗开水也要倒入酒缸中冲一下,喝下去似乎有酒的意境。

自古圣贤多寂寞,唯有饮酒留其名;酒对圣贤的重要性在于激发灵感;东江湖山里人的糟酒能使人亢奋,激起生产热情,山里人的酒如山里人一样温柔,热情,冬季渗入开水的醪糟酒喝上一碗,点到为止,口感绵柔适度;东江湖里的妇女们到初秋,就会在房前屋后采摘辣蓼草或红蓼花晒干,碾碎和米粉制成两公分大小的酒药引子;阿婆不会做酒药,但会摘许多辣蓼草晒干,放入厅房的碓盒中抖成粉,过筛,向人讨教米粉与辣蓼草的比例,湿米粉揉合一起搓成汤圆大小,摊簸箕中,在阳光下暴晒,十斤熟糯米放四枚酒药,用水化开渗入其中,盛入酒缸,打窝拓实,正中间留酒井,盖实封严后,还裹上能保暖的棉絮被褥之类,使酒曲正常发酵,达到理想效果。一斤辣蓼草粉末配三斤米粉,酿出醪糟酒色泽嫩黄,沁甜不易老,山里人把这种制作小曲之法一代一代往下传。

那一年,二伯父蒸了缸酒,刚熟时唯恐不经吃,特意分为两缸,一缸泡熟红薯丁盛于坛子中,一缸泡熟老玉米粒放在酒缸里,他去稍远的山上做事时,便会带上一罐当餐;喝过山泉水渗红薯醪糟酒,那个盛夏的中午,清凉山泉水伴着酽香酒味,使整个大山旋转起来,森林里树木呼应着大山节奏向上升,脸色映衬天空露出红霞,大山醉了。老玉米用石灰水涨发后煮到开花,用谷箩盛放在泉水中浸泡一天,晾干水份,泡入醪糟酒中,待老玉米粒完全吸收酒汁,每吃到一粒都醇香无比,仿佛嚼开一个激情能量包。

初中那年,母亲蒸了缸糙米醪糟酒,嫩甜爽口,感觉能吃饱而不醉,买了三十斤代白酒渗入酒缸,薄膜包沙子扎紧,再用棉布裹沙包,盖在酒缸上封存,过年开坛,酒糟变色,醇香袭鼻,酒篓衬底,角子吊酒于碗中,喝上半斤几两,大快朵颐,好不过瘾,从此感觉醪糟酒比不上蒸馏酒带劲而另寻新欢,成为酒鬼一枚。

酒成为成年人饮料在血液中燃烧,唤醒生命中储存的激情,改革开放后,山里人酒缸再没有断过酒,纯糯米醪糟酒中想兑什么杂粮就泡什么杂粮,听说泡什么有味道,想尽办法泡上一缸,东江湖人再不满足于旧时的糙糯米糟酒,他们向外面的人取经,利用酒曲发酵在重阳节后酿制土烧酒,土烧酒兑糯米醪糟酒埋入土中或淤堆里,形成绵柔的冬糊老酒,白露酒,色泽琥珀,糖度适中,酒度不烈,成为待客送礼一道靓丽的饮品。

东江湖山里人酒缸,养育了这块贫脊土地,从没有到断断续续,从有到富实,从充盈到改良,酒的历史一步步走过来,酒的文化一点点翻开,酒带给生活多姿多彩,带给人生更多美好想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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