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货到底
上海住了这几日,赶上它阳光灿烂气温适宜。今天要离开上海了,和任何的一次离开时一样,依依不舍的。
自问,这是哪一种不舍呢,是离开度假地的那种,还是离开家的那种?
所谓离开度假地的不舍,是对好吃好住好风光和每天经历新鲜事物的非凡日子“不舍”;而离开家的不舍,是对一种习惯和身心放松的舒适不舍。我现在是哪种呢?为什么都有点想哭了呢。
上海真的很适和我这种人类居住,因为它给各个活法以空间。我有生活在杨浦区的工人阶级表亲,也有生活在“云端”的成功同学,同时还有生活得很潮的艺术生给我当“导盲犬”。我和他们都会面了,两个星期好像有两个月那么长。
在上海(其他大城市应当也是):想情调的人可以活得很小资,很潮。而且,你会看到总有更时尚更潮的人在你前头,你不寂寞。而不宽裕的人们如将来的我,也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实惠,很简朴,很节约。
我这几年重新见识了上海的杨浦区和虹口区,真心的喜欢。因为它还不似徐汇那样高楼林立,商厦集中。徐家汇或南京路完全不是我熟悉的上海,衰了的淮海路也不是。但在杨浦和虹口,在杨浦区的燎原西路,本溪路,在虹口区的周家嘴路和谭家弄这种地方,我找到了我的上海。它不但有八十年代的街边小店和朴素商场,还真的留存有七十年代的简陋切l面店,南货店,杂货店,街边修鞋铺,裁缝铺,街边剃头铺子。
卖切面的师傅一条白围单,两只白袖套,用被面粉染白的手,给来称馄饨皮子和切面的街坊抓他们要的东西。小菜场里,新鲜时令蔬菜摆得满满当当,看得我恨不得生出十个胃来收纳。肉摊头上,斩肉师傅还是皮围裙,大块头,跟顾客讨论肉质,然后一手抓一大块猪肉来下刀。到处都是人间烟火,上海话叽叽喳喳的充斥着每个角落。
正好看了[南货店],对书中用酒提拷黄酒的描述特别喜欢。可惜,这种零拷售卖这次没看见,估计没人再会担心酱油买多了会发霉,或者买不起整斤黄酒了,零拷这个现象,要灭绝了。
我这次回程时,箱子里塞满了一小袋一小袋的“南货”:一半是人家送,一半是自己买的。以前父母要给我南货都被我拒绝,因为不会弄丝笋,霉干菜,红枣莲子这类东西来吃。现在,不管会不会,觉得喜欢了。还买了黄芪,虽然完全不懂怎么弄怎么吃。
现在正在回比市的火车上,窗外的景色完全不吸引我,于是在手机上写这些,一面想到自己去程的火车上也不看景,看[南货店]看得差点坐过站。去时一书,回来一箱子,都是“南货”。这明明是拖了一箱子的家乡或者旧年代回来了嘛。
那清楚了:
我离开上海时的不舍,是对家的不舍。
孵太阳的老人 路边的剃头匠 路边的鞋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