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却让人羡慕的美好——致《白夜行》

看完《恶意》之后，非常后悔没有早点看东野圭吾的作品，因为一段日子，我内心的叛逆阻止了我去接近这位作家，大抵是看的人多了，内心抗拒这种跟风，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明知道也许那条路可以走，但只要想到那是绝大多数人都会走的路，心里就会生出排斥，似乎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即便，明知道这样做更加愚蠢。幸好，优秀作家就是这样，你越是逃避，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会遇见他的，我和东野先生正是如此。

最早与东野先生发生联系，是因为《嫌疑人X的献身》，为数不多的看了国产电影，收获到张鲁一这个惊喜。我这人就是这样，如果知道这书或者电影还有其他版本，就非要找齐了全部看完不可，出于这样的惯性，在得知福山雅治饰演了日版汤川学之后，迫不及待的把日版《嫌疑人》看了，国产印象最深的当然是张鲁一扮演的石佛，但日版不同，汤川学深入人心，以至于我一度将日版石佛视为绝对配角。电影的惊喜促使我开始去了解东野圭吾的作品，当然，看的肯定的是《嫌疑人》，大概是两部电影的诠释都很成功，所以看书的时候没有什么惊喜，甚至到现在，我完全忘记了书里写了什么。

要说真正开始喜欢东野先生的作品，那大概是从朋友邀请我看了《解忧杂货店》电影开始，第一次的接触并没有让我对这个作家感冒，没想到竟然会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意外接触到他最温暖的作品。看完电影之后，朋友告诉我，这是东野圭吾的小说，我愣了一下，东野，那个盛产推理小说的作家竟然可以写出那么温暖的文字。

大概正是从《解忧》的书开始，心底开始有了这个人的印象——东野圭吾。而真正促使我去看他的作品的，是一周前，和朋友在钟书阁，我很好奇，为什么书店会为一个作家专程开辟一个书栏。《恶意》、《分身》、《流星之泮》、《湖畔》、《假面饭店》、《嫌疑人X的献身》、《梦幻花》、《秘密》……几乎所有东野面世的作品都可以在书架上找到。这真是意外。

在当时所有的作品中，最吸引我的，竟然是他早期的极为不成熟的作品《分身》，这大概是我对类似《双生花》的主题太有兴趣了，所以看到《分身》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想到的是波兰的Weronika和法国的Veronica，但《分身》看下来却没有太多意外，可以算是十分老套的剧情，比起深深吸引我的《双生花》，《分身》没有足够的意外和文艺，更没有《双生花》的哲学和思考。尽管这本书让我一气呵成的看完，可看完之后竟然一无所获，这是我最不喜欢的效果，仿佛你与书本接触的那几个小时，你们之间一点火花都没有产生。一场非常畸形的无结果的恋爱，就是这种感觉。

尽管它绝不属于非常值得一读的作品，但就东野先生的写作手法而言，看起来并不枯燥乏味。

我的习惯是认识一个作家，就彻底的将他的优秀作品都了解一下，所以，尽管《分身》带来了一些不快，但我仍然期待着买下《恶意》。

正是看完《恶意》之后，我才真的迷上东野先生的风格。因为意料之外的反转，以及精心铺陈的各种伏笔，会吊起你全部的胃口，然而在你深信不疑之后，又被重重的打个耳光。竟然有这样的作家，不管他怎么讲，都能自圆其说，不管角色怎样出乎意料，都能让人轻易掉入角色的话语陷阱中去。书名《恶意》，恨的极端。因为憎恨而憎恨，仿佛与生俱来的人性，深刻而又不可自拔。它让我想起，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的可贵，当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第一印象中一定早已开始给这个人划分类别，他是好人，他是坏人，他看着有点恶心，他是个很凶恶的人，他真的是个可爱的人呢……。大概就是出于不可名状的因素，对于一些人，很可能就是本能的讨厌，然后不管他多努力，都不能得到你的认可和喜欢。说不定还会因此走入恨的极端。

正如加贺得知真相时的震惊，我们原本以为要陷害、杀害或者迫害一个人，一定是有动机的，刑侦案件中也需要找到一个人的动机才能有效的判断他的意图，他的手段以及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但野野口完全没有理由和动机，只是出于纯粹的恶意就精心策划了一张彻底毁掉日高人生的谋杀。

看书的时候和看过很多东野作品的好友讨论，朋友说，真正的可怕正是在于毫无动机，而仅仅是出于人性的恶意。开始我不甚明白，知道看完整部作品之后，竟然背脊发凉。难道生活中的大多数悲剧不是这样的产生的嘛？婆婆不喜欢媳妇，很多时候大概是从见到的第一眼就充满敌意了吧，不需要媳妇做什么事情让人讨厌，仅仅是因为她是媳妇就足以让人厌恶了。久而久之只不过是越加讨厌，排斥而已。人性中的恶之花随时都在绽放着，不同的是，有的人任其盛开，直到最后恶之花占满了整个心灵。

都说东野作品最经典之处在于，作者完全无惧一开始就告诉你事件的真相，仿佛嘲谑般说着，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你还是会继续看下去的，而且精彩的还在后面。

东野的笔触吸引人在于精炼的语言对话，精心的伏笔和铺垫，他十分耐得住性子和你慢慢绕，一不小心，你可能就因为走马观花遗漏了前文提到过的重要线索。出人意料，大概是所有东野迷对其作品的一致评价。不断相信作者给你设的局，才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候错愕一笑，原来你是这样的东野，原来你是这样的野野口，原来你是这样的雪穗。

就目前而言看完了五部作品《嫌疑人X的献身》、《分身》、《解忧杂货店》、《恶意》、《白夜行》，最喜欢的当然是《白夜行》，而这喜欢，绝大部分是给桐原亮司的，一份沉默又厚重的爱，一种一意孤行的隐藏。尽管邪恶，却让人羡慕得要死。

相比《恶意》恨的极致，《白夜行》一度被许多读者看作是东野先生爱的极致的表达。两个因为悲惨命运而绑在一起的人，两个在白天各自扮演不同角色，一个光鲜亮丽，一个肮脏残忍的人，就像两颗扭曲的灵魂互相慰藉一般。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都是在守护扭曲的彼此。

东野对这两个绝对的主人公，鲜少浓墨重彩的正面描绘，通过笹垣、今枝抽丝剥茧的的调查，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雪穗和亮司的形象才逐渐丰满起来。这是一对让人恨不起来的杀人凶手，你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但仅仅是这个相互陪伴，枪虾和虾虎鱼一般互利共生的陪伴关系，就足以让人感动。

也许这样评价会显得对波伏娃和萨特不够尊重，但我想说，《白夜行》打动我的地方正是在于雪穗和亮司之间，在这对杀人凶手之间，竟然产生了萨特和波伏娃一般的soulmate的爱。不是束缚，而是自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如果你想做那个活在太阳底下的人，那么就让我做你的影子好了。在太阳爬到最高点的时候，影子就会消失。

我们孜孜以求寻找一个这样的爱人，可以陪伴，但不约束，可以深爱，但不要求。这样的恋人虽是杀人凶手，却残忍而美好。

大概是东野认为背负着凶手的名义，亮司，雪穗这对soulmate的结局如果是逍遥法外，那就要违背这个社会的共同价值观了。所以，亮司保护雪穗死了，死的那一刻，带走了雪穗最后的一束光，从此雪穗不会是雪穗了，而只能是一个彻底活在黑暗中的人，在我看来，这结局，未免过于残忍了。

由于是在微信读书买的原著，看书的过程难免看到不少读者的留言和评论，很多读者在问，亮司和雪穗这对soulmate之间有没有发生性关系。他们之间是完全的精神之恋吗？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东野先生在书中做出了回答，尽管非常含蓄。

答案是肯定的，这对恋人之间有自己的性爱方式。对于雪穗而言，性交方式是让她深恶痛绝的，在书中，东野先生不止一次暗示，通过性交方式发生关系的雪穗根本没有快感，“下体干涩”这在她和高宫城婚后的一段性生活描写中提到过。为什么会这样呢？别忘了，雪穗在幼年时作为交易品被目前卖给桐原洋介，在小小年纪遭遇性侵，当时桐原洋介正是采取性交的方式对雪穗进行侵害。同样是在交代高宫城和雪穗婚姻生活一章，东野还透露了，雪穗不愿用手或者口的方式取悦丈夫。而在随后交代亮司（那会儿应该叫秋吉雄一）和栗原典子的同居生活时，典子透露了亮司无法通过性交获得满足，而又不愿意典子用其他方式帮他发泄。唯一一次，是亮司做了最不愿意做的事，像当年自己的父亲那样，强暴了年幼的筱冢美佳后，他尝试接纳典子用手给自己安慰。但事后他对典子说“真小，你的手”典子意识到他一定是在拿自己的手和另一个女人的手比较，那个女人是谁呢？正是雪穗。

对于亮司和雪穗，一直都有只属于彼此的恋爱方式，无论是灵还是肉。这对因为童年阴影而被扭曲了人格的人，无比的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