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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去》:诸子说

2023-01-13  本文已影响0人  晨曦载曜

曾经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你认同什么,选择什么,以及你终究做了什么,这些都决定了你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影响整个世界。”

在很久以前,也有一群那样的人。

他们都活着。

01 颠倒的世界和扭曲的哲学——老子

老子抛弃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立足的这个礼崩乐坏的世界。

他是一个太过于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而他曾拥有的一腔热血,却被世道撕碎。作为史官,他凌驾于众生之上,冷眼看过太多的悲剧与混浊,“在阳光下他眯眼看人间,人间混乱而无道,正如一塌糊涂的历史。”他看过周朝大厦将倾,山河将崩,九州幅裂,也看过春秋诸侯纷争,尔虞我诈,礼崩乐坏。

大概他也对于这个变化无穷的世道感到疲惫与迷茫:人的觉醒与启蒙,是否一定伴随着道德教化层面坚持的内心价值一点一点消失?他渴望的宁静,在充满了“智者”的世界不堪一击。

在当代社会正统来看荒诞不经的“无为”理念,仿佛是自暴自弃的无所作为,却是老子在毕生的苟且艰难经历中悟出的道。

有时候,人的思想其实是不自由的,外物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塑造我们,逼迫我们接受主流的审美、接受声音最大的人的看法——即使那不合逻辑、不符合人性。像老子和鲁迅这样仍然保持理性自我认知的人,他们都面对着一个铁笼子,而悲观主义者老子,则选择了“倘若没有出走之路,切记不要惊醒他们”的无为思想。

满地荆棘,而希望就像一匹踏燕的马,只有尾巴堪堪勾住了他的指间。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慢慢地就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世人还有比“潜移默化”更叫人脊背发冷的词吗?老子是一个太过于完美的理想主义者,所以他不允许自己被这个藏污纳垢的世界同化,所以他在他的理想之国中扬弃了文化与文明,在“结绳而治”的古朴中圆一个道德之梦。“文化、文明的进步,往往伴随着对传统道德的亵渎,往往是以传统的崩溃,至少是痛苦变革为代价的。”

这生下来就头发花白的老子,到底要教我们什么?就要教我们如此下贱如此卑鄙地活着吗?

我一直认为老子与孔子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油滑沧桑的老者,一个是壮志满怀的少年。在孔子的眼里,“朝闻道,夕死可矣”,在他的信仰中,人人都做得了尧舜,都是佛陀;可是在老子的世界中,他知道丑恶是用什么掩盖着的,真善美是用什么名义去扼杀的。鲁迅不也从中国历史布满“仁义道德”的字缝中看出“吃人”二字吗?

在老子的眼中,人心是个黑箱,说不出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光风霁月下也许会是暗潮涌动,随时会苏醒在人心里,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遍地污秽。我们不应该看老子去提什么消极的观点,而是看他向我们描述了什么,看他描述我们的生存状态多么可怕——我们只是属于一个种族,将精神和生命凝结在血肉之躯上,又将灵魂和心路徜徉于世界之外,时刻凝滞,又时刻不同。为了活下去而抛弃道德的底线,又和本无那般“仁义礼智”有何区别?终究是吃人的世界造就一切罢了。

再或者,是伊甸园的善恶果过了期,人间本无善恶。

我想,我大概有一点明白老子了。

02 黑暗王国的残烛——孔子

《论语》是圣人之言,于是在封建社会中神圣不可侵犯;它自五四以来被视为民族落后的根源,于是一度被弃之而后快。

正是那一个时代的嘲弄,使经典离现在的人们越来越远。孔子说的话,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却在如今的国人面前失了它原本该有的威严。然而,孔子的身影是如何高大,他既然可以延续两千年读书人的梦,也可以再次以圣人之尊站在今人面前。孔子和他的《论语》,用他们诉说了千年的理念,告诉着世人:“仲尼不可毁也。”

孔子是中国社会理想的奠基人,也许在兵马纷争的春秋时代,在烟火灰尘中游走的老人只有斑白的头发和一双智慧的眸子,他是一个不识时务的老头子,仅此而已。可是,他那几近愚昧的坚持,为中国的文化闯开了一条长达五千年的磊磊大路。如果世人无孔子这般“泥古不化”、“自讨苦吃”的人,在沉默的尔虞我诈中寻找着接近泯灭的伦理价值观,中国的文化会怎样呢?那整整一个时代的人的人性会怎样呢?

我想,若真的有人可以和孔子面对面,问他一句“为什么而坚持”时,孔子一定会这么回答。

他说:“我唯一畏惧的,是诚实的人被迫说谎;正直的人被迫弯腰;直言者被迫噤声;理想主义者亲眼看见理想破碎;渴望和平的人颠沛流离;天真的人尝尽世态炎凉。这是我之所以坚持下去的原因。”

从小到大,我们都听着各路英雄的故事长大,但我只信孔子这样,努力实践良心和正义的人。《战争与和平》中说:“……他们会觉得这个社会黑暗得不值得去爱,曾经觉得自己的人生在那些富豪官僚面前卑微得像一根稻草,曾经痛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要把自己生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还是为了这个糟糕的世界而抛弃了小小的家园、爱情、前途,把自己碾碎在历史的车轮下。”

不管是孔子还是老子,还是诸子百家中的任意一位,以及后世千千万万为了信仰奋不顾身的人,他们都欣然地走到历史的车轮下,让自己粉身碎骨。

孔子奔走游说列国之间,踩着坍塌的红漆绿釉的周朝古都,用他“无异于痴人说梦”的可笑勇气和渺小的身躯拯救着每一个他踏足的国家——他眼里的国家,不是变化的主观状态,不是固定的客观领土,也不是政权、机构、军队和疆域,而是站在那片土地上的你我,在这片土地上苦苦挣扎的每个人。

在他的信仰里,人人都做得了尧舜,人人都化得为佛陀。

他难道看不清这个阳光下遍地污秽的世界吗?他难道不明白这种孤独的前进宛如在荆棘沼泽中徒步跋涉吗?他难道认识不到,他所坚持的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吗?他面对的全是那些无望地挣扎在道德底层却不见得会有感觉的人,他替他们绝望,他们却活得生机勃勃,笑他矫情。像他这样的痴人,往往缺乏现实感,他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追寻着万物逝去的方向。

他的一生都未曾放弃追寻,他周游列国,颠颠簸簸,既是在找人,找一个实施他主张的人,也更是在找过去的影子,找东周昔日的文明昌盛。外面的干戈,列国的倾轧,终究撼动不了他心头礼乐的风景明丽,所以才会有“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所以才会有“入则孝,出则悌,泛爱众,而亲仁”。在面对那个时代时,我们产生的疑惑会迎刃而解,也因此明白孔子这辈子都在追求的仁义礼智信。

“那是最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春秋战国时代是一个刀光剑影的时代,一个流血漂橹的时代,一个杀人盈城、杀人盈野的时代,但也是一个充满理想,充满激情,充满公理仁慈的时代。当诸子百家那些面孔不一,性情各异的人复活时,这个时代不也就复活了吗?

孔子自古被称为“孔圣人”,那他必有成为“圣人”的理由。

其实结合他所生活的时代,那个杂草丛生、造次颠沛的时代,他的这些狼狈和挣扎就顺理成章了。不论后世评价中的是是非非,这都是那个双眸如炬的老人的选择,都是可敬的选择——虽然在那个时代,这种“可敬”因为数量太过渺小而看上去只是再微不足道的努力,就像是蝼蚁的墓志,但这样的选择与人性,真的很漂亮。孔子以及千秋万代的七十二弟子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都在同与生俱来的贪婪、恐惧、虚荣、自私、愚蠢、懒惰、残忍等本性做抗争,哪怕生在春秋战国的时代里,这种抗争的力量太过渺小,太过绝望,但它总是存在的。

就像夜晚终究降临,白天总会来到,没有人能真正地颠倒黑白。

今天的我们读《论语》,还是无法理解那晦涩文言之下,终究怎样地藏着一个颠沛流离的老头子的一生,我们读不出来那些来自于千年前的信仰。但是无论如何,孔子绝不是一个空想社会的理想主义者,因为那些因乱战与诡谲而堆积着枯骨的道路,是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蹒跚踏过;那些深埋在土中的丑恶与仇恨,他也未必比老子见得少。但孔子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歌诗三百 ,歌尽了悲观;他用他一己之力,向人们传输着崇真、尚美的人性。

他像是一颗淤泥里的星星。

很多感情到如今早已不考究了,但我仍固执地认为, “诗三百”于孔子,恰如《桃花源记》于陶元亮。那个世界里,有那个远古时代活生生的欢乐与哀伤,希望与失望,怨愤与爱慕,仍然如此鲜活,那远古时代的神经末梢仍在向我们传来敏锐而清晰的刺痛,向我们的视网膜传输着一幅褪色的画——画里有春光融融,芳草萋萋,有牧童的歌声,多情的女子,有卸甲归田的壮士和丘陵上的坟墓……那片土地上,各司其职。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吗?

诗三百 ,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03 永恒的乡愁——庄子

我仍记得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遥这样说:“幸亏人们没有都去信奉庄子主义,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到处充斥着这些看破红尘而又自命不凡的家伙。”这样说确实也没错,庄子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伦理道德与社会枷锁的束缚,他的世界里生活着令人无限景仰的大鹏,怒气冲冲地挡车的螳螂,自然其乐的白鷃,以及在河水中喝得肚皮溜圆的鼹鼠。他的笔下所描述的地方恬静而又美好,而这里,才是他的故乡。庄子的哲学逍遥洒脱,他所有对现世的失落均在笔下——所有的挣扎与救赎,极端的坚韧与极端的脆弱,全部融化进了字里行间。

在他的眼里,有些东西经不起拷问,也经不起琢磨,更不值得深陷。他与这个世界做了最长久的厮守,故而便有了最深刻的感慨。他生机勃勃地活在下层社会里,织着草鞋,不疾不徐,可他的精神正在那九万里的高空,青天在背,人世在俯。

逍遥而游的大鹏,在九万里高空独来独往,那种俯视人生之态势,莫之夭瘀之洒脱,那份孤独与骄傲,确让儒家所蝇营狗苟的功名利禄黯然失色。与儒家的治世之道相比,庄子是真正能看见“人”的,使腐儒不寒而栗。在他悲悯而又旷达的思想面前,民生疾苦与人性丑恶故然是存在的,可更多的也是一种智慧,面对一切丑恶而微笑的智慧。

他“乡愁”中的智慧。

“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庄子似乎总有一种疯疯癫癫大智若愚的气质,懵懂地浪迹在生与死的模糊界限之间,似乎在这个混沌糟粕的世界之外,冷眼旁观世人的悲欢生死。

不少儒者,念叨着四书五经圣人之道,在泯然众人的标尺之间学会了逢迎与禁忌,而庄子不屑与他们同谋——那些人还算是原来的“人”吗?本应做无畏人,行无果事。庄子用他飘逸的神思与俗世背道而驰,他的笔触轻松灵动,却蘸着灰烬也蘸着泪渍。庄子是一个“出世”的人吗?显然他不是。正如陶渊明与《桃花源记》的悲凉:他在讲世人不再相信桃花源,不再相信人间有净土。庄子亦然。他写着大鹏乘风而起,却永飞不出这天幕——世上哪有真正的“逍遥”,庄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在囚笼之中力竭声嘶之人,像一个孤勇者,眼里映出相由心生的末世。

他只能把他的“故土”寄托在大鹏蝴蝶的故事中,让他的“逍遥”与“道”更换时代,隐去姓名才配替他放肆。

这看似怪诞猎奇的悲欢生死。

回到陋室,凄凄凉凉,头枕《庄子》,做一回化蝶之梦,或南柯之梦,也是一剂镇痛良方。而梦醒之后,悟出“世事庄周蝴蝶梦”,齐贵贱,等生死,则眼前无处不是四通八达的康庄大道,身旁无处不是周行不殆的造化之机——庄周庄周,本即是康庄大道周行不殆之意也!

04 向帝国挑战的剑侠——墨子

比起先前老子、孔子满腹经纶大腹便便的模样,墨子“剑侠”的称谓,便是对他这个特立独行者最好的描摹——他独行踟蹰,面目黧黑,蓬头垢面地,向历史的车轮缓缓走来。

他和他的门徒们,都是儒家学派的“叛逃者”,都极其可笑而不自量地,以个人孤独的力量去颠覆整个社会礼法道德的规矩。当我们在五光十色的动漫中寻找着英雄时,我们看不见他,看不见这个腰间插了一把短剑的落魄侠客,如何将卷刃挥向一个巨大的时代。

“在楚国吴起之难中,为阳城君守城殉难的墨者达一百八十六人,他们本来是可以弃城自全的。”他们都成了墨家“革旧迎新”的殉者,却奋不顾身而又义务反顾——为什么一个已经将要烧成灰烬、已经再无前途可言、千疮百孔的时代,仍要在割地争霸中欲盖弥彰地活下去呢?为什么普天之下所有穷苦可怜的,曾经无依无靠的,受过最冷漠的侮辱、最严重的伤害、最惊心胆颤的威胁的人们,要承担这个苟延残喘的时代的恶果呢?沉默了太多,始终连沉默也不能再生存下去了,那么总有人要站出来,宁可挺着脊梁、轰轰烈烈地为信仰而献身,也不要这样毫无尊严、在随时有可能降临在自己头上的天灾人祸的夹缝里苦苦求生。

“总有一天,我想要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听到我的咆哮,哪怕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声,”他们墨者也许会如此说,“然后我们同那些腐朽的东西一起死去,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总有一天,墨子跨过静谧无声的洗墨江,离开群山环抱的旧桃源,来到无边阴霾的夜空之下。就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撄虎须,犯众怒,独持偏见,一意孤行。

向一个时代挑战。

05 写在最后

我想,存在于世世代代人的历史书中的他们,大概也算是不朽。

那是革命者,是清醒者,是追逐者,追逐着他们心中的明丽风景。

他们是士,而不是简单的知识分子,因为知识分子会因不公不义而浮躁难安,也会因社会乱象而愤懑怨怼,而士不然。“士志于道”,士心里明白,士的首务,是自己心中时时都要有个清平世界。万马齐喑中,总有人行歧路逆大流,在蒙昧与垂死中发出声音,振聋发聩。好在世间总有星辰开道,所以荆棘天地,也不枉此行。

“访过,江川枕眠星河,流云藏嵯峨;醒过,文韬独遗清浊,风雨歇干戈;窥过,兴衰枯荣家国,惟敬信可择。仁义为脊,乐为节,长风证道,春秋识我。”

他们都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过。

夫子自千古。


  1. 所有无序列表格式下的内容均为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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