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北上广打拼的外地人,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01
2015年8月22日,我拖着一个街边促销的廉价行李箱,跨越了1800多公里,愁云惨雾地站在了超级表格办公室门口。
第一次来北京,大巴把我扔在马路边上,扬长而去。
风特别大。我眯着眼问路人中关村在哪里?
他朝我笑了一下,10公里以内都是中关村。
大的出奇。
见到了同事们后,才稍微安心。
夜幕降临,北京城流光溢彩,没有一盏灯为我而亮。
我没地睡,同事小凯收留我去他家借宿。
是一个靠近五道口的大房间的主卧。
有阳台,有热水。窗户外是小区绿化和潺潺流水,养了只白色泰迪叫“果果”。
我问了一下房租,一个月2900。
我摸了摸包,全身只有3000元。
当时我就想回成都了。
02
圆明园公交车站后面有一连串的小平房。
房租不贵,500到800的样子。专门租给没钱又想在北京赚钱的人。
一条深深的巷子拉的老长。
门挨着门,内裤内衣都挂在外面。
一个大爷把垃圾扔在巷子中间,差点砸着路过的一位女士,吵得厉害。
要不是所有的房东都告诉我已经客满,我就住在这里了。
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
上班,看房,上班,看房,上班,看房,看房,看房……
费了很大劲儿联系到一个房东,离公司很近。
必须把她所有带不走的旧家具都买了,才能租给我。
我答应了,让她帮我留着。
下班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房东告诉我不用去了,已被别人租走了。
全北京的人都抱着一堆钱在大街上抢房子。
我也学会请假去抢房子。
后来签完租房合同后,房东告诉我说,本来有个小姑娘说等她下了班就会来看房,结果被我抢先了。
一边说一边还挺乐。
我默默地,没吭一声。
03
带我看房的也是一个才来北京的小伙子。20出头,安徽人。
我在公交车站等他,他骑着电瓶车就来了。说,哥们,抱歉久等了。
房子里除了一张没有床垫的铁架床外,家徒四壁。
角落里隔着张暗黄色的木桌,房东说在我之前住了个妹子,常在那桌子上做饭。
我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十几只小蟑螂从抽屉里齐齐爬出时。
我的内心千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安徽小伙靠房屋中介为生,给房东介绍房客,从房东那收取费用,再从公司那拿补贴。
在北京,房客比房东多百倍。
安徽小伙收不到房东的钱,就自己在网上挂房子出租,带着房客,例如我,去看别人家的房子。
签合同后,他从我这里拿走了10%的手续费120元。
热情地拉着我和他拍一张合影回去给公司登记,这样他还可以从公司拿到120元补贴。
他把合同举得高高的,笑得开心极了。我把身份证拿在胸口,和一个陌生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完成了我在北京的第一张照片。背景是空荡破旧的小平房。
分别时互留了微信,说有空常联系。
前几天看见他晒出的结婚照,又想起自己最开始租的那间房,心里竟有一丝感激。
04
北京的严冬出奇的冷,窗外的烈日都是骗人的,照着10cm厚度的白雪,没有一丝热度。和冰箱里面的灯一样。
没有暖气,没有电热毯,没有热水器,更没有浴霸。
房东会统一烧水提供热水使用。水流断断续续,温度忽高忽低。
下班回家,洗澡间里的灯坏了,我摸黑用手试探,觉得温度还行。脱了衣服,开始洗澡。
热水打在身上突然变成冷水,眼泪和鼻涕一下就出来了。
每一个毛孔里都像嵌入了一根冰刺。
自己身上却有一股劲,觉得一定要坚持,不能当逃兵,因为我在北京。
后来想想就觉得像个傻Ⅹ。
心里咒骂着,泪水和冷水混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
十分钟后,我关上水。
回到床上,牙齿和身体都开始剧烈发抖。被子盖在身上像披着一层水泥,透不过气。
心想,“要牺牲了”。
然而,人永远比自己想象地要强大太多太多。
第二天一早,居然屁事没有。醒地挺早,哼着小歌去上班了。
其实没人照顾自己的时候,什么潜能都能爆发出来。
05
从北五环外的肖家河到三环边上的海淀大街,坐公车需要50分钟。其中有30分钟,都堵在路上。
公交车里糟糕的空气和拥挤的环境都让人觉得随时会窒息过去。
小时候去欢乐谷,里面有一个项目叫“大摆锤”。把人固定在一个座位上升到半空,然后被360度任意抛甩。
在北京,我每天坐完公交车下车后都有坐完大摆锤的既视感。
从公车站到公司还有一公里的距离。
路上没有卖早餐的,也没时间吃早餐。
大风呼呼刮过,跑着往公司赶,心跟着蹦蹦直跳。
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终于知道歌词的来由。
到办公室前先要去卫生间整理一下,才笑着走进去和同事们say hi。
06
有个成都的朋友刚来北京,约我出去一块吃饭。
饭后他去超市买床上三件套。
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出来。
我以为他在花色和款式上犹豫不决。
走过去,发现他在169和109的两个价格上僵持不下。
他看着我,有点尴尬。我才想起他家里的情况。
没说什么,我拿了旁边300多元钱的一套就去结账。
边走边说:“你刚来北京,也没送你什么。这个就算是我送给你的乔迁之礼吧。”
当时他是来面试国内知名的IT公司的,租了间房在上地。几个月后就转正了。
现在的薪资和奖金够他买100套的三件套了。
后来他说,就是我当时的这个举动,让他坚定不移地留在了北京。
想起知乎上面有个问题: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如果只身去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会遇到哪些想不到的困境。
最佳答案是:基本上没有想不到的困境。
所有的困境都是明明白白的:没钱、没房、没人脉、没人陪。
所以,在能力范围内可以帮别人一把的时候我都义无反顾。
07
说起在北京认识的人,我还有个高中同学。
他叫John,在重庆读的大学。大四还没读完就从学校跑来北京了。
由于高中时自学德语,又去柏林玩了一圈。成功申请到在徳资商会里做实习生的机会,月薪1500。
才到北京时,租不起房。蹭在一个老乡租的小单间里。老乡房间没有窗户,6平米左右吧,他和老乡上下铺。
压抑地根本伸不直腰。
老乡住在城西,John在城东上班。他6点就得起床,飞奔着去乘地铁。
天还没亮,地铁站里已经人满为患。
不需要扶着任何扶手,站在车厢人挤着人还能打个盹。
累死累活干了3个月,没挣什么钱,倒欠了一屁股债。
他说只要他能转正,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试用期结束后公司并不打算录用他,理由是人员分配名额不足。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John是怎么挺过去的。
他果真买了张机票回重庆继续读书,写论文做答辩,拿到了毕业证。
戏剧性的是,一年后他又回到北京,再次去那家徳资企业面试,并已经成功转正。
当时领导看着他拿着毕业证又回来的时候,满脸诧异。
我问他为什么还要去那家公司。
他说,我想证明给家里人看,我不是没有能力被公司赶出来的。
08
John的老乡来北京比John早一年。我后来问他老乡的情况。
John告诉我说老乡在北京待不下去,回四川了。
他那间6平米左右的房间是从私人那里租的,为图便宜,没签合同。
每天回去后他都要跟家人通电话,把每日的开销一笔笔记在账上。然后一头栽在床上,还没等十分钟,就听见急躁的敲门声。
泛白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照的冰冷而凄凉。
房间本来是1300元每月。电费、水费另算。房东进门来告诉他下个月起房租涨到1800元。
老乡不同意,和房东吵得面红耳赤,房东让他5天内走人。
心里憋着一股气,5天内,他真的搬走了。
比原来的环境稍好一点,却离公司很远。月租2000元,是他一半的月收入。
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他和别人签了一年的合同,押一付三,直接就交了8000元。
没住几天他就后悔了,因为离公司太远又太贵。
还没等到第二季度房东来收账,他就坐不住了。
扔下了刚刚住了两个多月的房和2000元不能退的押金,买了张火车票回家了。
你能否在北上广待下去,也许一个房东的态度就决定了。
09
时光匆匆,15年底跨年之前,要写一篇关于坤哥创业的故事。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店里,喝着几十元一杯的咖啡,谈起坤哥当时十几元一天的日子。
超级表格是在上海开始的。
但当时根本没人知道,每天使用它的用户不超过10个。
陈坤极拖着行李箱,拿着从老家借到的一万元孤身到了繁华的大上海。
找了间最便宜的隔断间,冷风从关不紧的窗户呼呼地吹进来。
他每天伴着黄浦江的风声入睡,手里却日渐拮据。
一万元哪里够用?
没钱吃快餐,就在路上花两块钱买一个冷馒头垫着肚子。
如今我常常看到坤哥每个月花大把钱喝中药,他的胃就是那时候糟蹋坏的。
在上海,他还会把零钱和整钱分开来放。
连十元钱也要放进皮夹内层,和一元钱分开放。
他当时苦笑了一下,笑了笑自己,也笑了笑上海。
这些都淹没在上海的浮华欢腾的夜幕里,没勾起一丝涟漪。
10
比起其他城市,北上广显得愈发高冷,但也愈发包容。
我在小县城常常听人这样说:“我给你说一下我的梦想,你千万别笑话我。”
在县城里,一份稳定的收入远比"梦想"值得人尊敬。
北上广从不笑话任何梦想,它们本身就是梦想的承载者。
从0到1000用户,超级表格用了半年的时间,那是2014年,超级表格在上海。
2015年年底,我们已经迁到北京一年多,平均两天就能增长1000用户。
每一个数字的背后都是一个企业和团队,每每看到这些数字,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们伴随超级表格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我们要伴随他们一步一步再走下去,无论多么困难。
也是因为他们,才让我留在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