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丨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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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四联弹征文第二期底色」主题征文「社会现实」组
1
1962年,18岁的兰兰正值花季,作为有文化的知识青年,成了乡完小的一名女教师。
在那重男轻女的年代,女孩子读书的极少,天经地仪地在家帮着母亲带弟妹干农活,长到十几岁时就早早地嫁为人妇。上学读书,是男孩子才有的专利。
兰兰是幸运的,她有一个开明的教师爸爸,没有沿袭女孩子要走的传统老路,他把天资聪颖的兰兰带在身边四处求学。作为少有的知识女性,兰兰成为完小三十几个教职员中难得的五个女教师之一。
六十年代的生育潮,学校的学生变得多了起来。随着时代的进步,提倡男女平等,女孩子开始跟着男孩子一样上学。学校的教室不够用了,要扩建。
为了给学生一个安宁的学习环境,学校就把各个班迁到学校附近有合适条件的农户家里。就这样,兰兰所教的班被迁到了农户王文的家里。
王文的家挺适合教学的,独家独院,没有多余的闲人也没有更多的鸡鸣狗叫,宽敞的堂屋做教室,大大的石坝做操场。美中不足的是,孩子们去王文家里上学,得跨过一条以石头墩子搭着过去的小河。
天晴还好,小河的水也不深,可以放心地让孩子们自己过河。下雨可就遭殃了,河水猛涨,浑浊的河水吞没了过河的石头墩子。
担心过河的孩子们被大水冲走,每逢下雨,兰兰都早早地来到河边,去背要过河的孩子。
夏天还好,挽上裤腿穿着凉鞋就可以背着孩子淌着河底过河。寒天可就恼火了,脱掉鞋袜背着孩子淌着没膝的河水,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冰冷的河水中,刺骨地寒!
班上有四十多个孩子,需要过河的有十几个。早晨上学时,兰兰要把十几个孩子背过来;下午放学时,又把十几个孩子背过去,才放心回家。
七十年代的修房造屋,没有机械化,全凭人们的肩挑背负。在人们还普遍住在草棚棚或是木列子板房的年代,学校要修建两楼一底有明亮的玻璃窗以火砖为墙体的教学楼,可谓规模宏大,盛况空前。
火砖是人工做的土砖胚子,用土窑烧出来,瓦也是人工做的土瓦胚子用土窑烧出来,连粉刷教室大白墙的石灰也是当地的人们用石灰矿在石灰窑里烧出来。
学校的教学大楼,一砖一瓦全凭肩挑背磨,在人们艰苦的努力下,修了两年才全线骏工。兰兰所教的班也在王文家教了两年,她也背着下雨天的孩子过了两年的河,不管春夏秋冬。
两年里,特别是大寒天背着孩子们一次次地往返于刺骨的河水中,她的双膝患上了风湿,以至于在以后的几十年里,每逢天气变化,她的双膝都酸痛不已!
2
教学楼建成以后,全校师生都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这让兰兰欣慰不已也幸福无比!从此,她结束了上学放学背孩子们过河的日子。
七十年代的农村,人们并不富裕,依然过着糠菜果腹的日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所有人的生活常态。孩子们的衣服,不分男女,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依次顺延。孩子们穿着补了肩头补了膝盖补了屁股补丁的衣服上学,没有人笑话谁,大家都一样。
大冬天的,能穿着袜子上学是家庭条件好的,特别是下雨天,有胶鞋穿着上学的孩子就更少。害怕母亲的手工布鞋打湿了没穿的,许多孩子都是赤脚上学,把布鞋放在书包里,走到学校后就在旁边的小河里把泥脚洗干净,再将冻得通红麻木的双脚穿进布鞋里。只要土路是泥泞的,打霜下雪亦是如此,更有甚者,还有光脚一天都没穿鞋的孩子。
看着冻得红萝卜般的小脚,兰兰很是心疼,趁着中午的时间,赶紧地回到家里,找出自家孩子穿过的鞋袜,还有短旧的绒衣绒裤,送给瑟瑟发抖的孩子,让他洗洗脚,把鞋袜穿上,再把绒衣绒裤穿上。
就这样,兰兰的家里没有剩余的孩子的衣裤鞋袜,一年又一年,一届又一届,都被她拿去穿在冷得发抖的学生身上。
一天,放学后的孩子们挎着书包纷纷离开教室回家了,空旷的教室里一个孩子趴在桌子上没动。兰兰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没有发烧!
“放学了,你怎么不回家呢,不舒服吗?”兰兰摇了摇趴着的孩子。
“老师,我走不动了!”孩子萎靡地抬起头,有气无力。
这是一个没有蒸午饭的孩子。班里的学生,家庭条件好的、离学校较远的,都会报名自已拿米拿红薯在学校蒸中午的那顿盒饭,没有报名的,只能下午放学回家吃。
“你是饿的吧?走,出去吃碗面条!”看着孩子冻得乌青的嘴唇,兰兰心里有了底,她帮着把书装进了孩子的书包里,牵过孩子冰冷的小手,把他带进了校门外的面馆里。
“来二两面条!这孩子又冷又饿,回家都走不动了!”兰兰跟店主招呼着。
“哦,申老师吗?您几碗面条?”店主热情地招呼着。
“一碗,这孩子饿坏了!”兰兰回道。
“好咧!您稍等!”店主忙着应声。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了,又冷又饿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吃起了碗里的面条。在那很多家庭一天只吃两顿饭的年代,这碗有着酱油飘着葱花冒着油珠儿香气四溢的小面就显得弥足珍贵。
孩子把小面嗦得“呼啦啦”直响,冻得乌紫的脸儿开始有了血色,额头也渗出细密的蒙蒙汗。兰兰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已经变得有些温暖。
几分钟的光景儿,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被孩子吃得一根不剩,连汤都被喝个底朝天!孩子打着饱嗝,扬起的笑脸透着无限的满足!
“老板,多少钱?”在那清贫的年代,兰兰平日并没有吃过馆子,她连价格都不知道。
“申老师,这个钱我不收,您也是做好事的,有您这样的老师,我敬佩都来不及,哪还能收您的钱呢!”店主双手连忙阻止。
“吃了你的面怎能不收钱呢!”兰兰掏出三角的人民币放在桌子上,又被店主塞进了兰兰的手里。(那年代,兰兰的月工资是18元。)
“申老师,这个钱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的,今天算是我请小朋友吃的面,您下次来,我一定收您的钱,一定!”店主执意不收钱,把兰兰推出了店外。
孩子吃饱了肚子,脸蛋儿红润起来,精力也恢复了不少。兰兰不放心孩子单独回家,也想跟家长聊几句,就跟着孩子一起,走了三十分钟的小路,送孩子回家。
“你家娃今天又冷又饿,在桌子上趴起,放学都走不回来了,带去馆子吃了一碗小面,店主请的客,以后要给娃吃饱穿暖,这大冬天的!”兰兰跟家长交待着。
“好!好!谢谢申老师!”家长手忙脚乱地用手拂了拂身边的凳子,递过来,忙着要去给兰兰煮开水蛋,以示感谢。
“别去忙了,天快黑了,我得赶紧回家!鸡蛋留给孩子吃,或是卖钱后给孩子买双新鞋吧,你看娃娃的大脚指都出来打望了!”谢绝家长的好意,兰兰动身回家。冬天的夜,似乎来得更早一些。
第二天,那孩子的书包里,装着一块用油皮纸包着的新鲜猪肉,被孩子给到了兰兰的手里。
“妈妈说的,这肉是给老师的!”孩子腼腆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是哪来的肉呢?”赶集日才有猪肉卖的,兰兰疑惑地问着孩子。
“这是外公送的,外公家昨天杀了过年猪,您走后不久就给送来的!”孩子不会撒谎,实事求是。
“那怎么行!外公一年才杀一头过年猪,给你家送的一块肉,我怎么能吃呢!带回去,告诉妈妈,她的心意我领了,谢谢!让妈妈煮了你们吃,吃了好好读书!”兰兰把那块油纸包着的新鲜猪肉,重新放回了孩子的书包里,让他放学时带回去。
“嗯!”孩子高兴地点点头,眼里冒着快乐的小星星。
兰兰本想把肉折算成钱给孩子带回去的,她想了又想,她更希望孩子能吃到那难得的猪肉!
3
为了增加孩子的知识面,班里订阅了《中国少年报》,用划破的一截小斑竹棍作报夹,每添一张新的报纸,就加上去,挂在教室讲台靠里边的墙上。
班上有个叫邓英雄的孩子,成绩很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是那个最爱看报纸的孩子。
“申老师,我想把今天的新报纸借回家看!”邓英雄走到兰兰的讲台边,不好意思地借报纸。
“可以的,别弄丢了,这是班里的报纸,借了要还原!”兰兰无法拒绝一个喜欢读书看报的孩子。
“我明天就带来还!”邓英雄高高兴兴地取下了当天的新报纸,小心地折叠着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孩子说话很算话,每次借回家的新报纸看完后都会工工整整地还到报夹上,这让兰兰很欢喜。
报纸借了一次又一次,这孩子的学习委员也当了一年又一年。邓英雄的父母觉得这是老师对他家孩子的照顾,其实不是,孩子成绩好是孩子努力的结果,班里的学习委员也是孩子们投票画“正”字,按票数选出来的。
桃子飘香的季节,出自感激,邓英雄的父母摘下树上最大的桃子装了满满的一书包让孩子带给老师。
“老师,这是我家树上结的桃子,可甜了,带给您尝尝!”邓英雄羞红着一张稚脸,将装满桃子的书包递给了他的老师。
“好的,谢谢了!”兰兰接过沉甸甸的书包,一脸的欣喜。
那年代的日子清苦,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除了逢年过节,桌子上连肉都没有。兰兰生活本就节俭,但她住在场镇边,常有赶集的亲戚进屋,俗称“歇个脚”。
家里来了客人桌上没肉自已也觉得拿不出手,在那没有冰箱的年代,把买来的肉收拾出来切成片码上调料拌上米粉做成渣肉装进坛子里,来客人时蒸上一碗,既方便也不缺待客的礼数。
邓英雄的父母挑下自家树上最大的桃子给送来,一年又一年。作为孩子的老师,自是不能白吃人家送来的水果,她得把家里最拿得出手的渣肉给孩子送去。
回到家里,兰兰取出书包的桃子,洗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子,控干水分,揭开自家的渣肉坛子,抓出里面酵香的渣肉,挤挤地装满一罐子,放进孩子的书包里,明天上学的时候给带去。学校的饭盒子蒸饭,没有一滴油水,再也没有比渣肉更合适的东西送给孩子了。偶尔没肉时,只好给孩子炒一罐干咸菜,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她把锅里的油多倒些,再多倒些,多到咸菜罐底的油浸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班里,也有孩子按家长的吩咐给兰兰拿鸡蛋的,这可是个小心货,生怕让孩子带回去在放学的路上,在嘻笑玩闹中磕破了鸡蛋,岂不可惜!兰兰只好如数地收下鸡蛋,按当前的市场价格折算成钱,放在孩子最里层的口袋里,告诉孩子一定把钱交到妈妈的手里。
当时人们最好的东西,除了肉就是蛋了。农家的鸡蛋一般说来是舍不得自己吃的,都是拿到集市卖钱,再买回家庭必用的盐、肥皂之类。她是孩子的老师,教书育人是她的本职,她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孩子送来的鸡蛋!
八十年代初,番茄这个新奇的蔬菜品种闯进了人们的视野,看惯了南瓜冬瓜茄子辣椒,相比之下,番茄长得实在漂亮。圆圆的个儿透着鲜亮的红,既可剥去外皮切成片加白糖蜜上,吃到嘴里清甜爽口,也可加上两个鸡蛋煮一钵番茄汤,喝得一家人喜笑颜开。番茄即使不做任何加工,用清水洗洗,两手几掰分成几瓣,一人一瓣送进嘴里,酸甜可口,一样吃得欢乐开怀!
番茄是个稀罕物儿也是个富贵菜,不是白糖就是鸡蛋,哪一样在当时都是个奢侈品!
有学生的妈妈喜滋滋地背着自家新种的番茄借着赶集的机会送到了兰兰的家里。学生家长太急了,以至于番茄还没成熟还是青疙瘩就摘来了一大包(学生家长不知道青番茄有毒)。
“哎,申老师,不好意思呢!看您家的番茄又大又红,我这还没红就给摘来了,没有您家的好呢!”看着老师家熟透的番茄再看看自己的青疙瘩,家长有些难为情。
“没事没事,搁在篮子里多放一段时间就红了!”兰兰热情地接过学生家长送来的青番茄,满心欢喜地装进自家的篮子里。
寒喧几句之后,学生家长起身告辞。
“这怎么行!吃了饭再走!”兰兰拿过学生家长的背篓,执意地把人留下。人家新种的番茄,紧赶忙赶地摘来给自己尝鲜儿,怎能让她饿着肚子走?不合礼数啊!
在兰兰的盛情挽留下,学生家长跟兰兰像老姐妹似的,一边煮饭一边摆着家常,再聊一些孩子的学习情况,欢欢喜喜地吃过饭,才挥手告别。
4
那年代的老师,所有的课程都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不像现在分科任教,语文、数学、政治、音乐、图画都由班主任任教,全校只有体育老师是专职,一个人教着全校所有班的体育课。
从早自习开始守班,老师们上完上午的四节课,休息两个小时,再上完下午的两节课,才算完成当天的教学任务,兰兰也不例外。
那年代没有教学扩音器,全凭原嗓上午讲了下午讲。害怕后面的孩子听不到,兰兰总是声音宏亮地教学,久而久之,她患上了慢性咽喉炎,嗓子火辣辣地痛,去医院弄药怎么也不好。
“您这是职业病呢!少说话,好好休息,多喝水!”医生开了药,给出了建议。
建议归建议,兰兰做不到,除了多喝水这一条,其它的都做不到!‘少说话,好好休息’了,孩子们怎么出成绩?!
如此一来,兰兰的慢性咽喉炎,一跟就是一辈子。
孩子们的家庭作业,是白天改;孩子们的课堂作业,是晚上改。诺大的办公室,是所有老师公用的,一人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就是每个老师的办公点。无一例外的是,每张办公桌上都放着厚厚的作业本,语文的数学的,作业本的练习册的,另外还有红、蓝的两个墨水瓶,再加一盒粉笔之类的。
课间十分钟的办公室里,偶尔有个别调皮的学生,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训话,训话的语重心长,挨训的低着不语,偶尔地点点头如小鸡啄米。其他的老师,无一例外地拿着红笔批改着孩子们的作业,这大摞大摞的家庭作业,他们必须在放学前批改出来,并且发放下去。
那些作业的答案,对老师来说早已默熟于心,手中的笔迅速地在作业本上打着鲜红的√划着鲜红的×,留着优或良的简单评语。忙着修改作业的老师中,自然少不了兰兰。
孩子们的课堂作业,只有放学提回家了。家里还有一亩三分地的庄稼要种,那些提回家的作业,也只能是晚上修改。
晚饭之后,一家人安静下来。孩子们忙着做作业,兰兰忙着修改学生的课堂作业,不管多晚,一摞语文作业一摞数学作业必须改完,明早还得分发下去继续明天的课堂作业。一张四方的桌子,母子几人一人一方,互不干扰。
说实话,兰兰是老师,自己孩子的作业她从来都顾不上检查,只偶尔地在余光中迅速地瞟过孩子的作业本一眼:“看你那姿势个/看你那写的字个!”母亲的语气不大好,孩子立马端正态度,不然挨训的准是自己!
孩子们慢慢长大,在自己作业不多的时候,免不了被母亲拉去做童工——帮着改作业。以至于母亲班里哪个人的数学好,哪个人的作文棒,都了如指掌。
每天早晨五点半准时起床,煮一大家人的早饭,还有一天的猪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兰兰早起的习惯,一坚持就是一辈子。
那时,每周都是六天的课程,只有周末一天的休息。学校的会特别多,除了临时的各种会议,周二的政治学习和周末的周前会更是风雨无阻雷都打不动。每年的寒暑假,则是全镇统一的培训学习,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个月。
每当兰兰开会、学习的时候,孩子们只能留在家里,几岁的小朋友守着那盏并不亮堂的五瓦灯泡,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回家的方向,黑漆漆的夜里,是不是有手电筒的光束亮起?如果有,多半是母亲散会回家,空落落的心里即刻窜起快乐的小火苗。手电的光束越来越近,快乐的小火苗也越燃越旺!
黑夜里孩子们眼巴巴的守望,从几岁望到十岁,再从十岁望到成年。幼年时的守望是心若无依的苦盼,成年后的守望是对母亲迟迟不归的牵挂。
兰兰的辛勤浇灌开出了艳丽的花朵,一届又一届,她所教的班级年年稳居全乡同年级第一。人家班上的孩子越教越少,兰兰班上的孩子越教越多。其他老师上学期班里差等生多了这学期班里差等生少了,还能得个差生减少的进步奖,兰兰从未得过这个奖,因为她的班里没有差等生。
九十年代后,学校的老师开始多了起来,兰兰和其他老师一起,工作强度渐渐地有所改善,结束了一个人从早“唱”到晚的局面。语文数学作为两门主科,由两个老师分别担任,其他课程也都有了专职的任课老师。
从此,兰兰担任着数学和班主任的工作,一直到55岁。退休后的兰兰,被学校反聘了两年,直到57岁,才真正地结束了39年的教学生涯。
39年里,她教了无数的学生娃,也教了不少学生娃的孩子。教的哪些学生是兄妹?教的哪些学生是两辈人?兰兰如数家珍地能说出好一串名字。每当这时,兰兰的笑容里就充满着幸福的成就感。
5
学生娃长大了,桃李芬芳遍及天涯。
在外省上大学的孩子,会在过年时拜访他们的兰兰老师,虽是启蒙,只任教了他们小学的那几年,但孩子们愿来,愿留下来跟老师一起吃顿饭,谈谈大学校园的趣事,谈谈所学的课程,也谈对未来的畅想。兰兰时不时地给出自己的建议,引导他们在正确的人生路上走得更稳更远。看着学生青春飞扬的脸,兰兰是幸福的,感觉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留在本县城教书的学生娃,也在过年的时候,提着心仪的礼盒去老师家做客,吃上一顿饭,聊聊工作上的心得,谈到儿时班里的调皮事件时,老师学生都开心不已!后来,兰兰进城在女儿家定了居,她的学生又在逢年过节时去兰兰的女儿家看望老师。再后来,学生在平时进城的时候也会给老师打电话,让老师把他的饭煮好,他要来看看来聊聊。
兰兰很乐意接待这些孩子,学生娃都三十几了,教龄也都十几年了,曾经的师生成了现在的同行,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家,看着他们有娃,再看着他们桃李满天下!
“申老师,申老师,您在这等车吗?”过年回老家时,想回县城的兰兰在公路边等车,听到有人在叫她。
兰兰回过头,看见一辆崭新的小车,车窗的玻璃徐徐降下,探出一颗中年的脑袋。
“您是……”兰兰有些迟疑,眼前的中年男子她有些陌生,实在想不出是哪一个。
“申老师,您好!我是方佑生,当时在王文家上课的那两年,您背着我们过河的那个方佑生。我妹妹您也教过的,叫方佑琼……”陌生的男子自我介绍着。
“哦,哦,你就是方佑生啊,长大了变样了老师认不出来了!”兰兰乐呵呵地笑着,几十年没见过的学生早已没了幼时的模样,当年背孩子过河的情景却仿似昨日!
“您去哪?我送您!”方佑生打开车门,迎老师上车。
“我去城里,我住在女儿家!不顺路的,我等客车吧!”兰兰觉得麻烦人家不好。
“顺路!顺路!我走丈母娘家,在顺溪!”方佑生接过老师的包就往车里放。
“孩子,县城在顺溪前面那么远呢!我还是等客车吧!”兰兰一下慌了神,忙去拿车上的包。
“申老师,您就别客气了,真不远,车子往前多走十几分钟就到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您送到家里!大冬天的在这里好冷!”方佑生牵过老师的手,把老师扶进了车,并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你们都长大了能干了,我们老朽不中用了!”坐在学生娃的车子上,兰兰欣慰不已。
“承蒙老师教我那些年啊,我所有的老师中,您是最负责的那一个,也是我最敬重的老师,我爸妈还说呢,说我兄妹俩运气好,都碰到了申老师您呢!”方佑生开着车,一路闲聊着。几十年不见,彼此间依然亲切。
“方佑琼呢?在哪?”兰兰问。
“我妹妹在重庆呢,是医生,一天忙得很!”方佑生回着老师的话题。
……
时间过得很快,当车子平稳地停在兰兰所住的小区楼下时,兰兰才回过神来。
“多谢啊!”兰兰真诚地跟学生道谢。
“申老师保重!我走了,再见!”方佑生挥挥手,启动车子,旋着方向盘,消失在兰兰的视线里。
兰兰望着学生娃离去的方向,久久地没有回头,微笑着的纹路里,开成了一朵花,一朵幸福的兰草花……
母亲离开我整整11年了,借着“底色”征文的机会,就把母亲的基层教师故事写出来。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