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平凡的世界》，一直是我的梦

文/沈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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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5月25日，改革开放转眼十年了，人们的生活没起太大波澜，社会在平稳运行着，《平凡的世界》也在这天完稿了。

后来，路遥在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解释当初决定写《平凡的世界》的原因:

“当一个人在某方面一旦具备了某种实现雄心抱负的条件，早年间的梦幻就会被认真地提升到现实中，并且考察其真正复活的可能性。”

原来，《平凡的世界》一直是路遥的梦。

年少时有梦想，到老了有遗憾。这是现在很多人的真实写照。

有梦想终究是好的，但我们很多人敢想敢梦，却不去做。后来，他们的梦想只是一个梦，梦醒来一切都成空。

而路遥不仅敢梦敢想，后来用了自己创作期最为旺盛的6年去踏踏实实做了。

从33岁的年轻力壮、活力无限到39岁的两鬓斑白、目光无神、满脸皱纹，为了自己这个早年间的梦，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但为了梦想，他别无选择。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题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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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平凡的世界》之前，路遥想为自己这次的伟大而又艰巨的工程举行一个“开工仪式”。

1983年，路遥独自一人去了陕北的毛乌素沙漠，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未知的希望与荒凉在这里共生。

他默默在心底举行了仪式，转身离去。

这次的沙漠之行无疑给路遥后来艰苦、枯燥的创作生活平添了几分动力。

他心里明白:尽管一切的艰辛都是为了成功，但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在于创造的过程，而不在那个最终结果。

为了过程更加充实，他写书之前，做了大量的功课:他翻阅了近几年所有的《人民日报》、省报、地方报，他的床头摆满了各种古今中外的名著，他甚至专门读了养鱼养虾关于农技的书并且详细记录，去陈家山煤矿体验生活……

“种瓜得豆”的事千万不要瞎想，做老实人，干本分事。

路遥还是那样实诚，这些话不仅说了，而且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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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准备工作结束后，终于要走上搏击台了，对手不是别人，是自己。

于是，他每天给自己制定了特别严格的写作计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窗外那方喧嚣的天地与自己毫无关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没有倒下，就继续写。

这本小说后来一共出了三部。

第一部写完了，也出版了，但反响平平。

我还记得，自己当时读完第一部时候，也觉得情节过于老套，没有什么新意，差点准备弃书。

还好第二部没有让我失望:那个从不屈从命运安排的少平，那个不计个人名利得失，一心为人民服务的田福军，那个顺应改革大潮，带领村民包产的少安……人物的形象愈渐丰满，他们的一言一行都独具个人特色，读完有种没法表达的满足感。

接下来的第三部，让我哭了两次。

少平此生挚爱晓霞离世哭了一次，觉得有情人最后没能终成眷属，真是遗憾。

而少平的师傅由于那次煤矿事故突然就没了也哭了一次，作为少平生活最棒的点灯人，他的离世对少平无疑是一种损失。

生活啊，可真是个复杂的剧本。失落和欢欣同时在上演。

但还好，我们生命的单纯，它变不了。

1988年5月25日那天，他小心翼翼放好誊写好的稿子，静静点燃了一支烟。

终于可以悠闲地吸上一口了，烟圈从干涩的嘴里吐出，悠悠然地在空气里渐渐消散，他真应该大哭一场，不需要任何理由。

为了这本书，他与妻子的感情走到了尽头，他们之间深爱过，所以后来也没有再联络。连离婚手续也是托弟弟代办的。

为了这本书，他没能做好一个父亲，他其实特别想陪伴自己女儿快乐成长，但世上很多事只是个单选题，既然选择这个，必须要舍弃另一个。

后来《平凡的世界》如愿获得第三届茅盾文学奖，《平凡的世界》也被中央广播电台以播音的形式传遍大街小巷。一切都看似完满。

完满背后总藏着遗憾。

1992年11月17日早8时20分，路遥肝硬化晚期离世，他用自己简单又单纯的43年给亿万读者讲述了一个平凡的世界。

一叶轻舟去，人隔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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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常常是一边恋栈着过去，一边坚定的走向未来，永远处在过去和未来的交界线上……”

路遥作品里出现过太多给我以精神鼓舞的话，帮助我度过很多个难熬的日子。

高三那年，看着自己忽高忽低的成绩排名，面对自己短板科目的束手无策，家人的期盼，自己的梦想交织在一起，生活一下子变得一团糟。

后来上了大一，刚去不适应周围环境，训练生活很累，人也开始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来大学干些什么？自己能干些什么？一度曾陷入孤独自闭的境况。

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否定，原本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陷入困境，潦草一生，没想到一次又一次绝处逢生。

我以前从不相信读书能给人带来多么大的改变，不过从那以后，我发生了彻底的改观。

医人不如医心，鲁迅当年弃医从文的毅然之举，现在终于可以明白点。

阅读，触碰时代的脉搏，活出自己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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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某种选定的目标而献身，就应该是永远不悔的牺牲。”

斯人已逝，光彩犹在。

作家的劳动绝不仅是为了取悦，更重要是给历史一个深厚的交代。

诚然，路遥做到了。

我脑子里常常出现这样一幅画面:在一个寂寞寒冷的深夜，人奔波了一天，坐在温暖的被窝里，翻开《平凡的世界》，侧耳听一听东拉河的哗啦啦流水声，享受月夜下双水村的静谧，听听玉厚老汉讲讲在地主家做长工那段艰辛往事，和少平一块去矿区体验矿工生活的艰辛……

转眼私想，这时如果再来一捧糖炒栗子，又怎敢轻易去感叹“良辰美景奈何天”呢？

要求多乎哉？

不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