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一文不名(四)
第三章 探家
从省城到老家,用了四个多小时,颠簸的道路,拥挤的车厢,让吴梦胃里翻江倒海,一下车就吐了个痛快。走在熟悉的乡间小巷,与熟悉的父老乡亲用土语打着招呼,吴梦感觉无比的踏实。
远远的看见,母亲站在家门口与邻居大婶聊着什么,自家低矮的院墙矗立于邻里新房新楼之间,显得那样的扎眼,吴梦的心情慢慢的糟糕起来。
“这不是梦梦吗?刚才你娘还念叨你呢!”邻居大婶面向我的方向,大声的朝我招呼。
“婶子,是我啊!你今天咋有空在家?”
母亲转过身微笑着朝我走来:“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行了行了,老念叨孩子,孩子回来了好好聊吧!梦梦,婶子回去了。”
“他婶子,去家里歇会儿吧?我刚才说的事,你当回事。”
“不歇了,我明天给你回话。”
“你走好,婶子!”
来到堂屋,把背包胡乱的扔在沙发上,吴梦转身来到厨房,跟正在做饭的母亲聊天。
“梦梦,想吃啥?”
“啥都行,早起还没吃饭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那行,你歇会儿,中午吃面条,一会儿就好。”
“嗯,俺爹呢?”
“你爹自打病好了,身体一直不壮实,也挣不了钱,在家里也是着急生气,前几天,你三叔给他找了个看门的活儿,上班呢!”
“在哪里?”
“不远,就是邻村的化工厂,一个月八百块钱呢!就是晚上得住在厂里,一个星期轮一回班。”
“哦!”
吴梦本来想劝劝娘,别让爹上班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上班只靠几亩地能挣几个钱?不上班爹住院落下的饥荒怎么填补?不上班怎么盖房子?自己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住,何谈照顾家里?
“梦梦,你现在工作怎么样了?”
“我,我挺好的!这次回来是出差顺道。”
“哦,我看你心事重重的,碰见啥难事了?”
“没事!我这不是好长时间没回来,有点伤感。”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你上次回来得有五个多月了吧?”
“差不多,上次回来是俺爹住院了,过完年没多长时间。”
“日子过得真快,你毕业都俩月了吧?”
“快了!”
一时沉默。吴梦看着忙着炒菜做饭的母亲,灰白的头发,满脸爬满了皱纹,常年的劳作,使她的背有点驼,本来就不算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矮小。母亲才刚刚五十岁,但岁月和生活给了她太多的苦难,本来是幸福的小公主,却幼年丧父,十五岁就扛起生活的重担,等弟弟妹妹长大成家,二十五岁时才匆匆嫁给了父亲。看着穷的叮当响的新家,母亲没有怨言,起早贪黑的辛勤劳作,只希望日子能过的好一点。挺着大肚子还在地里干活,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保住,住院休养又把积蓄花光了。二十八岁的时候,终于做了母亲,不知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劲,供养着上了大学,自己现在却一事无成。想到这里,吴梦的心里一阵难过,泪水湿润了眼眶,扭过脸悄悄的擦了擦。
吃完午饭,吴梦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三点半了。母亲没有在家,可能去邻居家串门了。来到院子里,看着10年前盖起的房子,显得格外的破败而不合时宜,心里莫名的感到悲伤。面对家庭的困境,自己居然如此的无能为力。随意溜达着来到了屋后的小路上,路的另一边就是大片的庄稼,玉米在骄阳的照耀下,低下了早起高昂的头,面向大地母亲,努力寻求抗争的力量。
沿着小路一直走,偶尔碰见一两个熟人闲聊两句,不觉走到了十字路口。远远的看见高达的门口坐着一伙人在纳凉聊天,其中一人眼熟的很,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不由的拐到那条街上,近了方才看清,原来是一块儿玩大的吴良玉。
“哎呦!这不是大学生吗?”
“少鸡巴扯淡!好久不见啊!”
“呵呵,我好几年没回来,当然见不到面了!你啥时候回来的?”
吴梦边与邻居打招呼,边找地方坐下。
“我上午刚回来,没想到这么巧,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一星期了,正好碰到一块了,晚上叫几个人喝会儿吧!”
“没问题,好好聊聊!”
“说定了,我一会儿去弄点羊肉,高达家里有家当,咱自己烤串!”
“这主意不赖!大家伙都来凑热闹昂!”
又闲聊了几句,吴良玉要去准备喝酒的事,吴梦也就回家了。到家里母亲已经回来了。
“娘,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刚才碰见良玉,晚上跟他一块吃饭。”
“哦,听说那小子现在混的不赖,一个月挣两千块呢!”
“是吗?那更得好好宰他一顿。”
“我还说晚上给你包点饺子呢!还是明天再说吧。”
“你歇会吧,不用麻烦,我明天一早就走了。”
“不住两天?”
“不住了,有事忙。”
看着母亲无意间流露出的失望,吴梦又说了一句:“我有空就回来了。”
夜幕悄悄的降临。高达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架子上的烤肉滋滋的冒着油,旁边的小伙子打着赤膊,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用蒲扇扇着炭火,不时翻一下肉串。旁边的桌子上,围坐着五个小伙子,都是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踢啦着拖鞋,嘴里塞满了肉串,时不时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达,歇会儿吧,差不多够吃了,你也来喝一杯。”良玉向烤肉的小伙子喊道。
“来喽!不能都让你们吃了,我自己也得来点。”高达说着将手里拿着的烤肉放在桌子上,端起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梦梦,你还在省会?”高达问道。
“嗯,瞎混呗!”
“你要是瞎混,俺们算什么?好歹你还是大学生呢?”吴梦旁边的瘦瘦的小伙子说道。
“呵呵,你现在干啥呢?老亮。”吴梦反问道。
“在盖房班儿呢,搬砖和泥,天天累死!”
“你都快成大工了,一天60块钱,还不行昂?”挨着老亮的小朋接道。
“咱俩就别抬扛了,谁不知道你挣钱多啊,电焊工一天得挣80吧?”
“行了,你俩别吵吵了。喝酒。”高达端起酒,大伙碰了一杯。
“要说咱几个混的好的,那还是梦梦,不光上了大学,现在成了省城的大记者。”良玉说道。
“玉哥过奖了,你现在过的多滋润,挣的钱快花不完了吧?”
“行了,咱别聊钱了,你吹我,我捧你,有啥意思。还是喝酒吧!”良玉举杯干了。
高达问道:“玉哥,什么时候走啊?”
“这次回来不走了,打算在家里干点事。”
“想好干啥了吗?”
“这几天正在考虑,想做点小生意,还没想好。”
“来,敬玉哥一杯,干大了,别忘了兄弟们。”
“好说,好说!”几人一起干了一杯。
酒足肉饱散场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回到家里母亲已经睡下,吴梦悄悄的摸到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