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小说|朝前活着(七)

海棠

尚香搀着老太太，走着缓慢，手电筒光柱照在前面，晃晃悠悠，宛如醉汉般站不稳。六家寨村这条大街显得狭窄，快容不下了，一老一小。

从村西头到东头估摸着一千多米，有五条巷道，住着家家户户。立荣家梆子奶奶家是前后院，住在最东头，也是滏阳河的西岸。

梆子老太太右手拿着手电筒，向前方举着，嘴里说，闺女，你知道我为啥到你家吗？尚香扶搀着老太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一点也不知道。嗯，真不知道，我猜，你是想我娘了。

傻丫头，再想想嘛，除了这事没别的事了。老太太笑呵呵地半提醒道。

“没别的事了。”尚香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遮遮挡挡地说。

“给你说媒。闺女你也虚岁十七，该考虑婚姻大事了。”老太太有点着急，直白地说。

“姥娘，我不想嫁人，一直陪着您。”尚香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骗人了吧，你嗑嗑巴巴的话把你卖掉了。还有啥说。”老太太揭穿了尚香，说。

“姥娘，你欺负我。”尚香摇晃了一下，老太太向前打了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反应也快没有松。既然是这个样子，也吓出一身冷汗。

老太太站稳了，哈哈大笑。在这夜深人静的街上，声响传得老远。

老太太紧接着说:“姥娘这把老骨头没嘛事，瞧把俺尚香吓得，说明什么，尚香疼我哟。”

尚香惊魂未定，思忖道:“这太太真能作妖，黑灯瞎火地这是哪一出。赶紧地把她送回家。”

“姥娘，咱走吧。叫人看到了，笑话咱。”尚香催促着。

刚才老太太哈哈的笑声，已传到村东头，站在这儿的建国和他娘的耳朵里。此时，建国和他娘等候多时，娘儿俩或多或少有点着急。

在巷道口，建国转来转去，转去转来，不停地走动着，可是眼睛努力地向西瞅着，一刻也没有离开。嘴里嘟囔着:“梆子奶奶还不回来呢？应该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立荣家瞧着儿子着急的模样，也不知道咋安慰，只有眼巴巴盯着，一点办法也没有，跟儿子一块干着急。

突然，这哈哈的笑声，熟悉亲切，又及时传到。错不了，是梆子婶子的大嗓门，听了二十年了，准诚得很。

也许激动没有控制住，娘儿俩一块向西跑了四五步。立荣家回过味来，立即停下脚步，喊住前面的儿子，说：“建国建国，停下来，别这样，成什么事了。”

建国收住脚步，站住了，懵懵懂懂，噢一声，倏然间，理解娘的意思。娘儿俩稳住心神，摸着黑，慢慢地走过去。

在四巷道口，他们相遇了。尚香欲想抽身离去，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对着立荣家说:“荣大娘来了，正好，我把梆子姥娘送到这里。俺回去。”

“别呀。来到家门口了，到家里坐坐。”立荣家满心欢喜地说。

“不了。俺赶紧地回去，要不俺爹娘不放心。”尚香已转过身，害羞极了，向西走去，说。

“小国还不送送尚香，还傻站在那里干嘛？”梆子奶奶冲着建国叫道。

“嗯。我知道了。”

建国打了一愣神，紧走了二步，跟在尚香身后，保持半米的距离。一路上俩人一前一后刷刷地走着，谁也不搭理谁。直到尚香开了大门，然后上了门闩，进了院里，也没说一句话。